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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長得快,但他沒力氣張口,身體沉重得仿佛夢里□□的白骨和亡魂伸出了手,要將他拖走。還有什么好說的呢?他想,便閉上眼,陷入沉沉的睡夢中。龍修吸了口氣,走到床邊,彎腰,輕輕擦去容旬嘴角的血絲,看了看風(fēng)子游,等他慢吞吞的把完脈,兩人走到外側(cè)。“他怎樣?”龍修低聲問道,低沉的嗓音有點(diǎn)啞。“明早就該徹底醒了,接下來好生調(diào)養(yǎng)并非難事,”“辛苦了?!饼埿拚f著,又走進(jìn)寢殿內(nèi),安靜的等著。寢殿恢復(fù)寂靜,安公公端過來幾樣吃食放在一邊就退下了,龍修不覺得餓,只是看著容旬微微蹙眉的睡臉,往事一點(diǎn)點(diǎn)在腦海中回放,原來七年轉(zhuǎn)瞬即逝,從少年到青年,他們匆匆見面不過四次,一次比一次難以啟齒,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長得比容旬還高了,而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容旬,此時卻在漆黑錦緞的印襯下像個蒼白的幽魂。龍修招來安公公吩咐了兩句,當(dāng)夜子時,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人,將他重新安置在寢宮旁邊的棲鳳殿,又仔細(xì)囑咐了好一會才離開。第二天早上,容旬并未醒來,龍修該上朝上朝,該議事議事,忙到腳不沾地,一直過了晌午,這才匆匆用午膳,吃一半的時候安公公來通報貴妃醒了,本以為龍修會跟前一天一樣扔下手里的東西就跑過去,但龍修只是愣了愣,停箸,吩咐將今天的奏折都拿過來,一本本批好了,眼看日已西斜,這才換了身黑色錦緞長袍,向棲鳳殿走去。一路示意不得聲張,龍修一直走到寢宮門外,果然聽到風(fēng)子游那冷冰冰沒有平仄的聲音。“……那一箭上所淬的毒,一入心臟立時發(fā)作,殿下也立時陷入假死的狀態(tài),否則當(dāng)日,只怕殿下隨時會力盡而亡,只是如前所說,救命歸救命,這毒猛得很,殿下連傷帶病,根基損傷太大,再像方才那樣只怕走不出宮門就已經(jīng)力竭了,莫說是我,壯碩的女子都能制服您,所以請稍安勿躁,養(yǎng)好了身體再說。”龍修心下忖度,又聽到屋里子游頗有些無奈的勸對方好好喝藥,到底抬腳進(jìn)了寢殿。容旬側(cè)過頭,目光越過侍女端著的藥看到夢里那張恍如昨日的臉,胸口就疼了起來。戰(zhàn)馬奔騰的嘶鳴仿佛又響起來,令他耳中嗡嗡作響,龍修走過去,接過侍女手里的藥,也不說話,坐在床沿上,舀了一勺送到容旬嘴邊。“那天晚上,穿著龍袍的人,是你的替身。”容旬開了口,并不喝藥,輕輕說著。龍修把藥碗放到一邊,示意所有人都出去,房間里安靜下來,他看著醒過來的容旬,看著自己幻想過很多次的場面,啞聲說道:“是的?!?/br>容旬吸了口氣,看著龍修成熟后更如雕刻般的眉眼,心里隱隱發(fā)疼:“可恨我從未認(rèn)識過你?!?/br>龍修似乎想起初遇的場景,說道:“我是辛國十三皇子龍修,字牧江,六殿下在卞州與赤西二皇子那一戰(zhàn)時我就在城外,親眼見你于千軍萬馬之中直取敵首,欽佩至極,結(jié)交之心并無虛假?!币娙菅壑谐镣匆婚W而過,微微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家祖父年少時曾在大晟生活數(shù)年,創(chuàng)辦了仁心堂,以用作在大晟的情報網(wǎng)據(jù)點(diǎn),我七歲時化名章北,跟著來升熟悉大晟的事物,那年父親染病,我原準(zhǔn)備從卞州取道辛國,順便看看邊關(guān)情形,你十三歲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時,祖父已病重,對我說,讓我務(wù)必比了解自己更了解你,聽了你那么多事情,我便想著是時候見見你了?!?/br>一提卞州,容旬眼里恨意一閃:“那次在城外,只怕你也不是去尋寶的?!?/br>龍修笑了笑,說:“是,有些突然的情報…還好容旬你仁善,不然我那幾個屬下不能輕易走脫。”容旬心里火起,他咳了一會,挑釁般說道:“…只是可惜了你送給敵軍的藥材?!饼埿尢袅颂裘疾⒉辉谝猓骸澳切〇|西醫(yī)得了大晟的將士,卻醫(yī)不了大晟的氣數(shù)?!?/br>容旬臉一白,急促的咳起來,龍修伸手想去幫對方拍拍,卻被容旬一手打開,他止住咳嗽,猶在喘著還是掙扎著問道:“我死時,尚有七萬多將士,他們…他們?nèi)绾瘟???/br>龍修心想到底避無可避,只好說道:“……我從未見過在大將死后如此奮起的軍隊,辛國差一點(diǎn)就要潰散了,不過大晟群龍無首,辛國還是贏了…大晟將士幾乎死絕。”容旬側(cè)著臉,聽得仔細(xì),龍修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們俘虜了兩三萬人,讓他們自己選擇,可以卸甲歸田,但是他們喊著大晟將士只死不降…當(dāng)然,我也并不打算放虎歸山…”“混蛋!”容旬一掌揮來,嘶喊出聲,再也忍不住,眼淚滾滾而下,他別開臉,不愿讓敵人看到自己軟弱失態(tài)的樣子。龍修雙手早已握拳,他欺身上前,不顧容旬掙扎,強(qiáng)迫他看著自己,一字一句的說道:“容旬,你可以恨我,但你心里也很明白大晟必亡,你守不了一輩子!”他看著容旬因動氣而紅潤的臉頰,看著凌亂的發(fā)絲從額頭蜿蜒下來,心里一緊,不由得更往前探了一些,鼻子幾乎就要碰到一起。容旬看到他突然變得深沉的眼神,本能的感覺到某種危險,僵著身子聽到龍修接著說道:“至于大晟的六殿下,早已葬入皇陵,容旬,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大晟的六皇子了。”容旬聽著,愣了片刻,突然又想起自己掙扎著要站起來時,那幾個侍女喊出口的稱呼,臉色又白了幾分。他在軍營長大,多少知道一些,但他從未想到有一天這樣的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至少自己對“章北”從未逾矩,到底是什么時候?“今日弦月微明,似笑且靜,不知怎的想起兄長,望容大哥一切安好?!蹦俏ㄒ灰粡埐皇枪?、不是信箋的隨手一句話,章北不知為何還是送了過來,容旬也不知道為何,沒有回信,卻一直放在懷里。被燒掉的便箋突然出現(xiàn)在腦海里,攪得他更加混亂,心里猛地回過神來,他看著龍修的眼睛,想到自己剛一瞬間的各種反應(yīng)被對方盡收眼底,不由得將身體往后退了一點(diǎn)。龍修也不勉強(qiáng),放開了手上的鉗制再次坐直了,說:“算起來五六年了,容旬,我不會勉強(qiáng)你,只希望你還記得石川海的遺言,不要輕舉妄動,好好養(yǎng)傷。”乍一聽到石川海的名字,容旬又是眼眶一紅,龍修見狀也不再說話,召回侍女太監(jiān)就出去了。門外隱隱傳來風(fēng)子游與龍修的對話,容旬看著為首的侍女真兒將冷掉的藥端出去安排加熱,裊裊娜娜的紗裙和只有練家子才會有的步伐姿態(tài),心下知道一時之間,自己除了任人擺布再無他法。他閉上眼,石川海的臉又浮現(xiàn)上來,他嘆了口氣,閉上眼靜靜呆了片刻,真兒將藥重新端了上來,容旬便接過去自己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