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疏離厭煩？

容佑棠順勢深入想了一想。

幸而小孩子心思不重，哀哀發(fā)呆片刻后，趙澤安很快打起精神，拿起彈弓，期待地看著容佑棠：“你會玩這個嗎？”

容佑棠莞爾：“略懂一些?！?/br>
“走，帶你打梅花去！”

于是，當(dāng)慶王談完正事回府時，就聽到下人稟報“九殿下不顧病體，堅持去了梅園賞花”這事。

但當(dāng)他找到那倆人時：

“紅的！最高那一簇紅的！打它！”趙澤安興奮得直蹦。

“太偏了，估計要試幾下?！比萦犹呐e著彈弓找了幾下角度，很是專業(yè)，彈出幾粒金珠子后，“噼啪”一聲，準(zhǔn)確擊中了枝條，目標(biāo)應(yīng)聲墜落梢頭。

白雪紅梅，少年眉目如畫，笑起來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哇！哈哈哈，你真厲害呀！”趙澤安跳著要去抓，誰知手上一空，回頭看，那枝紅梅已經(jīng)被他哥接住了。

“賞梅？”趙澤雍看著雪地上七零八落的花瓣，嘆息道：“傷梅吧，你們兩個真真會毀風(fēng)雅?！?/br>
不知何故，趙澤安一見胞兄就像個刺猬，必須對著干才會說話似的。此時他就一抬下巴，剛要反駁，容佑棠卻已經(jīng)開口解釋：“殿下，九殿下本意是想挑幾枝開得好的送給您賞玩，只是在下技藝不精，這才糟蹋了好些花兒，慚愧至極?！?/br>
雖確有此事，但趙澤安就是不肯好好說，傲嬌把頭扭到了一邊。

“哦？那倒是我錯怪了?！壁w澤雍難掩意外，笑了起來，抬手摸摸胞弟的皮絨帽，可還沒來得及夸獎就皺起眉頭，立即吩咐：“帶九殿下回房換衣服去，帽子都濕了！”

隨從忙應(yīng)諾，一擁而上。

“哎——”趙澤安剛想反對，卻被胞兄不容置喙的眼神鎮(zhèn)壓，臨走前，他依依不舍地對容佑棠說：“你明天記得還來啊，別忘了！”

“您快回去換衣服吧?！比萦犹牟恢每煞?，只是催促，心里挺內(nèi)疚，畢竟他年長，卻沒有妥當(dāng)照顧好對方。

片刻后，只剩容趙二人對立。

一陣北風(fēng)刮過，雪花打了個卷兒撲到容佑棠身上，又有花瓣接連飄落，臉上怪癢的，但慶王就在跟前，容佑棠沒敢亂動，眼觀鼻鼻觀心，站得筆管條直的。

他凝神靜候半晌，可耳邊只聽到風(fēng)雪聲。

干嘛？難道是我剛才陪著九皇子玩雪打梅花、慶王不高興了？

容佑棠正惴惴不安著，慶王終于把眼神從梅樹梢移了回來，說：“容開濟(jì)，其父容茂德乃原江州知州，承天三十九年被判斬首于貪污江州水患賑災(zāi)銀一案?！?/br>
容佑棠心里咯噔一下，脊背后頸驀然繃緊，忐忑至極。

“除主犯斬首外，妻女充入教坊司，男丁凈身為內(nèi)侍。但最終，其家眷除容開濟(jì)之外，盡數(shù)服毒自殺?！?/br>
容佑棠無法反駁，因為對方說的是事實——其實只是表面事實，真相在大白于天下之前、已被強(qiáng)權(quán)掩蓋鎮(zhèn)壓。

“你身上的秀才功名，是容開濟(jì)托其父故交、時任翰林院修撰嚴(yán)永新辦的文書?！?/br>
這下容佑棠急了，他不能累及無辜之人，忙正色解釋：

“殿下，嚴(yán)大人清正廉明，宅心仁厚，他是見宦門之后想考取功名卻得不到引薦、被我父子幾番請求才同意幫忙的！”

“不容易。有些時候，活著比死更需要勇氣，他倒是挺疼你的?！壁w澤雍客觀評價道，帶著幾分欣賞之意。

容佑棠完全想不到尊貴如慶王會那樣說，半晌才訥訥地回：“殿下英明?！?/br>
趙澤雍低頭，眼神極有威懾力，說：“你今日做得不錯，小九很少這樣高興?！?/br>
“您過譽(yù)了，九殿下大度心善，極好相處。”容佑棠這是真心夸獎，來之前他本以為被刁難磋磨是不可避免的，誰知竟完全料錯了。此時此刻，他后背已出了一層汗，提心吊膽，生怕慶王查完養(yǎng)父查他、揪出周仁霖來。

好話沒有誰不愛聽的，慶王也不例外，他笑著搖頭：“是啊，他確實不是刁鉆蠻橫的性子。”

容佑棠跟著笑笑，露天站太久沒活動，身上越來越冷。

您有話快說啊，要不進(jìn)屋說行不行？容佑棠心里大叫。

慶王為了胞弟也是夠用心了，連敲打帶肯定一番后，才終于總結(jié)道：“小九說要給你找夫子，可他畢竟年幼，所以這事兒還得我替他辦。”

嗯？

容佑棠認(rèn)真聽著。

“你的學(xué)問還行，年紀(jì)差得不太大，人也還算機(jī)靈上進(jìn)?！?/br>
容佑棠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預(yù)感。

“……今后你每日上午過來，陪伴小九，或念書習(xí)字、或騎射閑聊，既不可過份拘著他，亦不可過份縱著他，需靈活引導(dǎo)?！?/br>
容佑棠呆如木雞：您這是什么意思？

“……好好為我做事，必虧待不了你。岳山書院那種地方就算了，若想讀書入仕，國子監(jiān)是首選，只要你用心，開春后，自然會得到入學(xué)名額。”

啊啊?。颖O(jiān)？！我前世特想進(jìn)去，可周家寧愿把名額給族侄也不給我……

趙澤雍見容佑棠低著頭，半天不吭聲，不由得有些驚奇，耐心誘惑道：“怎么？不愿意？國子監(jiān)抵得上一百個岳山書院，你出來再不濟(jì)也能謀個一官半職的?！?/br>
第6章刺青

這條件好，真好，對容佑棠具有強(qiáng)大的誘惑力。

如果，周仁霖的倆嫡子不是也就讀國子監(jiān)的話。

到時碰面，他們肯定覺得我死而復(fù)活了……

所以我應(yīng)該拒絕。

容佑棠心痛惋惜，幾乎緩不過氣來，臉上可憐巴巴的，全被慶王看在眼里。

“莫非、你是害怕去了被權(quán)貴紈绔欺負(fù)？”趙澤雍試著站在對方立場上考慮了一下，得出個很現(xiàn)實的猜測。

容佑棠搖搖頭，有苦衷說不出：在已定的復(fù)仇計劃里，他暫時不能現(xiàn)身，以免過早引起周家人反撲。

然而，慶王卻誤以為對方要強(qiáng)、不好意思承認(rèn)，遂板著臉說：“人行走于天地之間，憑的是各自本事，并不只憑出身。你駁斥岳山書院書生時不是挺牙尖嘴利的嗎？今日何故怯懦至此？”

“我——”果然給慶王留下了有失斯文風(fēng)度的印象，容佑棠十分汗顏。

趙澤雍見少年羞慚垂首，頗覺自己訓(xùn)導(dǎo)有方，心情不錯，果斷拍板道：“慶王府雖也有舉薦名額，但于你不大適宜。這樣吧，到時給你掛到定北侯府旁支宗親名下，那樣就很妥了?！?/br>
今天究竟什么日子？出門急，忘記看黃歷了……

容佑棠已經(jīng)跟不上對方思路，訥訥問：“定北侯府？”

“唔，到時叫子琰幫忙遞句話就行?！?/br>
“子琰？”容佑棠又問，不知該如何拒絕——再說了，他能拒絕嗎？！

趙澤雍轉(zhuǎn)身離開梅園，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