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大家喝酒見個面，他總不愿意，說你是斯文讀書人，不愛鬧騰。”同為武將后代的袁彬爽朗道。

“袁公子好，叫我小容就行了，別叫佑子，聽著奇怪。”容佑棠笑著糾正，拿大嗓門的洪磊沒辦法。

“行吧行吧，小容子！”洪磊妥協(xié)道，外出巧遇朋友，他十分歡喜，大刺刺用肘彎勾著容佑棠脖子，低頭打趣道：“哈哈，你的臉凍得好像紅柿子！”說著就要伸手掐一把——

此時，周明宏等人也圍成一圈，他們不甘心地跟到營門，想方設(shè)法搭關(guān)系。周明宏恰好背對營門，不經(jīng)意抬眼一掃，忽然看見慶王帶著一隊親衛(wèi)遙遙騎馬趕來！他大喜過望，即刻搶前急奔，撲通跪在雪地里，畢恭畢敬，揚聲道：“草民周明宏叩見慶王殿下！殿下萬安！”

什么？！

周明宏這嘹亮的一嗓子，驚呆了所有人，洪磊再顧不得和朋友嬉笑打鬧，他立即松開容佑棠，倉惶轉(zhuǎn)身，果然看見從前只在街上遠遠見過幾眼的慶王！

沒錯，是他！那位威震四方的西北統(tǒng)帥，年紀只比我大八九歲，卻早已立下赫赫戰(zhàn)功，簡直難以望其項背?。?/br>
洪磊雙目圓睜，萬分激動，惶恐興奮，和所有人一道，虔誠恭謹，心甘情愿地行拜禮。

他是誰？竟敢那般放肆大膽！

說實話，趙澤雍有瞬間非常氣怒，第一反應(yīng)就想把對方的手打下去，再狠狠責(zé)問一通——幸好，他最后手沒放下去，及時松開了。

“叩見慶王殿下，殿下萬安?！蹦贻p小伙子的大嗓門，響亮中又帶著青澀、敬意，以及幾分忐忑。

按軍紀，趙澤雍在營門前下馬，馬韁由親衛(wèi)接過，他大踏步走過去，威嚴有力道：“都起來?！?/br>
洪磊堪稱戰(zhàn)戰(zhàn)兢兢，規(guī)規(guī)矩矩，站得筆管條直，兩眼放光芒，熱切又充滿希冀，想看又礙于規(guī)矩不好直視，急出一腦門汗，緊張至極，生怕慶王抬腳走進兵營，那樣的話，上天恩賜的大好機會就溜走了！

趙澤雍沒發(fā)話，仔細打量堵在營門口的十幾個少年：有一個認識的，周明宏。其余都不認識，但看神態(tài)打扮，應(yīng)該是京城勛貴子弟。

是他在學(xué)里交的新朋友嗎？趙澤雍猜測，繼而暗中搖頭：不，他不是招搖好顯擺的性子。

容佑棠站在人群中，低眉順目，像模像樣，十足一個稱職盡心的伙房長?？缮磉吘o挨著的洪磊卻悄悄肘擊一記，以眼神央求：好兄弟，能幫忙說句話嗎？

這個……

容佑棠十分為難，是真的為難：就連陛下也無法過多左右殿下的用人策略，我算什么呢？不過，北營馬上要開始募兵，洪磊是挺不錯的人選——

這時，趙澤雍開口了，聲音聽不出情緒，他正色問容佑棠：“何故在營門喧嘩？”

容佑棠忙答：“回稟殿下：屬下帶人去鄰村采買菜蔬，不料回程半途突降大雪，騾車低矮，前進困難，幸得這幾位熱心百姓出手相助?！?/br>
沒錯，你是本王的屬下。趙澤雍莞爾，心氣稍平順。

我不是熱心百姓我是有心來投軍的！洪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還不能蹦跶，只能安靜憋著。

趙澤雍頷首，卻沒評價“熱心百姓”什么，囑咐容佑棠道：“若下次再遇見這種麻煩，應(yīng)安排人原地看守，回營求援。”

糟糕！我違規(guī)了！

電光石火間，容佑棠猛然抬頭，意識到自己不慎讓外人觸碰了軍中菜蔬：無事便罷，若出意外，一頓飯菜能藥翻不知多少人！

“殿下，我——”容佑棠臉色都變了，懊悔又自責(zé)。

趙澤雍輕輕抬手，虎目炯炯有神，示意并無怪罪之意。他眼風(fēng)凌厲一掃，把悄悄窺探的洪磊抓個正著，后者慌忙低頭回避，不自知的整個人朝后一縮，心如擂鼓。

“熱心百姓？”趙澤雍負手，比在場所有人都高，且腰背挺直，像一柄浸透寒霜鮮血的冰冷長槍，穩(wěn)穩(wěn)扎在洪磊跟前，威嚴問：“你叫什么名字？”

洪磊瞬間渾身血朝頭頂沖，喪失思考能力，沙啞粗嘎的嗓音激動得變調(diào)，結(jié)結(jié)巴巴道：“回、回慶王殿下，我叫洪磊，特別想投軍，您、您的北營募兵嗎？我、我想投軍！”

“為什么想投軍？”趙澤雍問。

洪磊極力抬頭挺胸，下意識想凸顯自己的勇敢氣勢，但嗓子就是不聽使喚，顫抖卻又嘹亮道：“保家衛(wèi)國！建功立業(yè)！”

兄弟，你太實在了，建功立業(yè)一般人只在心里說的……容佑棠低頭，繃緊臉皮。

趙澤雍嚴肅道：“軍中日夜辛苦cao練，確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但你要明白，只有極少數(shù)才能像世人所認知的‘建功立業(yè)’，其余都在默默無聞保家衛(wèi)國。眾將士或戰(zhàn)死沙場、或重傷還鄉(xiāng)，能平安歸家的，已屬人間大幸?！?/br>
洪磊聽得呆了，不知所措，紅著眼圈，半晌才梗著脖子吼：“我不怕死！我爹是英雄好漢，戰(zhàn)死西南邊境，我本想去西南的，但他們拒收英烈獨子，我想去西北，家里不同意。我、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靠本事論功勞，如果我無能，那么一輩子默默無聞也正常。慶王殿下，求您給我一個機會！”語畢，洪磊復(fù)又跪下，重重磕頭。

趙澤雍眼底閃現(xiàn)欣賞之意，但仍板著臉，沉聲道：“你起來?！?/br>
“求殿下收留！”洪磊不管不顧，直腸子愣小子，熱血少年，結(jié)結(jié)實實磕頭。他的朋友們、以及周明宏及其朋友們，見狀紛紛順勢跪倒，懇切請求入營。

——這種直接在主帥面前發(fā)聲露臉的機會，就算磕昏過去，也絕對是值得的！

趙澤雍穩(wěn)站如松，挑眉和容佑棠對視一眼，后者滿臉懇切：不是我叫他們來的，真的！

“你們有心投軍報國，這非常好?！壁w澤雍正面肯定，但話音一轉(zhuǎn)，卻毫不留情訓(xùn)導(dǎo)：“但投軍不是不怕死就行。朝廷每年撥軍餉、發(fā)兩季被服、耗巨量糧食，供養(yǎng)百萬將士，是為了國家遭受危難之時能有效抗擊，而不只是送死。明白嗎？”

此話一出，別說洪磊他們了，就連容佑棠都覺得臉頰發(fā)燙。

頓了頓，趙澤雍聲色俱厲，強硬指出：“所以，想投軍，就必須通過核驗、達到標準條件，否則說什么都沒用！打仗不是靠嘴！”

“我——”洪磊臉紅耳赤，羞愧難當，悄悄看自己的細胳膊腿：唉，體格確實不算太強健，我每頓多吃也不見長肌rou，可怎么辦呢？

雷霆震懾后，趙澤雍略緩和臉色，又說：“不過，你們年紀還小，若能勤學(xué)苦練、努力上進，興許能成。下月初，北營將貼出募兵告示，有心無心，到時便知。都散了吧，禁止圍堵營門?！闭Z畢，趙澤雍給容佑棠遞一個眼神，轉(zhuǎn)身大步進營。

短短一席話，恩威并施。

眾年輕人噤若寒蟬，把眼前的慶王和傳說中的慶王歸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