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做了賊，還有臉哭？”

容佑棠一揮手，干脆利落下令：“阿立，你叫幾個捕快來，好好審一審他們，盡量追回被偷盜的物品?！?/br>
一旦季平、甘宏信獲罪，至少也是抄家斬首，他們必定也收了何家孝敬、分了黑心生意的贓銀，那些將來都要抄沒充公的，若相差太遠(yuǎn)，倒霉的是經(jīng)手的欽差——不知內(nèi)情的，還以為被欽差中飽私囊了！

“是！”黃立垂首領(lǐng)命，押著三個毛賊往燈火通明的前堂走。

余下三人繼續(xù)往前，準(zhǔn)備穿園子走腰門，趕往不遠(yuǎn)處的牢獄。

齊志陽扼腕，忍不住念叨：“人手不足啊，人手不足?！?/br>
“桑將軍估計已接到密信了，希望他盡快帶人來協(xié)助?！比萦犹碾y掩憂慮，苦中作樂道：“真沒想到，咱扯了那么一大串人出來！”

“哈哈，我頭一回當(dāng)欽差，竟能有此經(jīng)歷，再如何勞累也值了！”齊志陽雖然滿臉倦意，興頭卻十足，感恩戴德道：“齊某此生幸得慶王殿下賞識提攜，如若不然，哪里輪得到我做欽差？”要是沒有年初的際遇，我這會子應(yīng)該還在關(guān)中苦等機(jī)會。

容佑棠笑了笑，抬手撥開一叢花枝，誠摯道：“齊兄在關(guān)中時就升了參將，能力有目共睹，所得俱是應(yīng)得。小弟卻愚拙不堪，全仰仗諸位弟兄提點(diǎn)照拂，待回京后，定要置一桌薄酒，咱們痛痛快快地喝一杯！”

“一言為定！”齊志陽爽快拍了同伴一巴掌。

禁衛(wèi)長笑道：“容大人的酒席自然得去，還得帶上弟兄們一起，也好讓咱粗蠻武夫沾沾狀元郎的書卷氣?！?/br>
容佑棠欣然點(diǎn)頭：“你們都來，家父肯定歡喜得不得了！”

連日奔波，難得閑暇，三人低聲說笑，快步穿行后花園。

夜色如墨，上弦月被云遮擋，僅透出朦朧玉光，天幕寂寥幾顆星子，一閃一黯。

正當(dāng)他們即將走到腰門前時，假山后忽然傳來怯生生的呼喚：“欽差大人請留步！”

其實，不用她說，欽差三人已駐足，禁衛(wèi)長習(xí)慣性地“唰啦”拔刀，質(zhì)問：“誰？”

季雪心如擂鼓，手心一片冷汗，搭著侍女的小臂，慢慢走出來，她年方十五，頭上只斜插一朵珍珠發(fā)簪，除此之外別無首飾，身披櫻草色披風(fēng)，清雅秀麗。

“民女季雪，拜見二位欽差大人。”季雪盈盈下拜，嗓音溫婉嬌怯。

欽差一行面面相覷：大半夜的，你一個閨閣姑娘，跑出來攔截三個陌生男人？！

齊志陽當(dāng)即皺眉，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十分不欣賞小姑娘如此行為。

“季姑娘請起?！比萦犹臐M腹疑團(tuán)，開門見山問：“姑娘有何事？”

“多謝大人?！奔狙┢鹕?，沒敢抬頭，抬眼飛快掃視年輕俊美的欽差，芳心如小鹿亂撞，聲如蚊吶，微不可聞道：“民女自知唐突失禮，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出此下策?！?/br>
“有話請直說?！比萦犹哪椭宰哟叽佟Ｋ麄兏酒絼萃?，但目前沒有必要與季家女眷過不去。

“民女、民女想告訴兩位欽差大人：家父在外所在作為，民女和母親、兄弟毫不知情，父親很多年前就不管我們了，若非他擔(dān)憂休妻影響官聲，我們在這院子里早待不住了?！奔狙┏鯐r緊張得嗓音顫抖，而后逐漸鎮(zhèn)定，激動得語速稍快。

“季姑娘究竟想說什么？”容佑棠聽得一頭霧水，委婉道：“目前一切尚未有定論，我們正在調(diào)查?！?/br>
“夜深了，姑娘快回去吧?！饼R志陽一板一眼道：“我等公務(wù)纏身，若沒有要緊事——”

“有，有的！”季雪迅速抬頭，跟容佑棠對視了一眼，又慌忙垂首，臉頰羞紅，十指絞緊帕子。她長么大，第一次見到如此才貌雙全的翩翩公子，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jì)，難免浮想聯(lián)翩。

容佑棠見狀，有些尷尬地后退兩步，別開臉——拜周筱彤所賜，他對外表嬌柔纖弱的姑娘本能的忌憚防備。

齊志陽暗笑，他已成家，一心博取功業(yè)，對小丫頭只當(dāng)孩子看待，威嚴(yán)問：“季姑娘，我等確實公務(wù)纏身，你到底有什么要緊事？不方便開口的話，叫別人轉(zhuǎn)達(dá)也行?！?/br>
“此事算家丑，不宜大肆宣揚(yáng)，恐家母受刺激?！奔狙┟銖?qiáng)平靜地解釋，她看見了容佑棠的避嫌退后，不禁涌起深深的惆悵與失落。略定定神，她鼓足勇氣，帶著十五六歲特有的熱血無畏，毅然決然道：“家母中毒后疾病纏身，已沒了精氣神，兄弟是男子，多有顧忌，我卻不怕背負(fù)惡名，大義滅親就大義滅親吧！我想揭發(fā)的是：約莫十年前，家父季平偶然救了一個美貌的江湖女子，叫夏小曼，被迷得神魂顛倒，金屋藏嬌養(yǎng)在同安街夏宅。我曾親耳聽見爹娘爭吵，據(jù)說那女的擅制毒、豢養(yǎng)毒蟲，下毒謀害家母未果，后被家父拿去獻(xiàn)給上峰，不知做何用。另外，夏小曼出現(xiàn)之前，逢年過節(jié)總有陌生人送厚禮，后來全送去了夏宅，經(jīng)年累月，估計早已是銀砌墻、金鋪地?！?/br>
“……”

欽差三人表情怪異，久久無言，內(nèi)心高呼：

好一個大義滅親的姑娘！

不過，擅制毒的江湖女子？

“咳咳?！比萦犹那辶饲迳ぷ?，莫名想笑，他大概理解對方的想法：季平十有八九撒手不管發(fā)妻子女，冷落多年，招致妻兒怨恨。季雪憋得狠了，如今還有被連坐獲罪的可能，索性來個揭發(fā)立功，保全母子四個。

“同安街夏宅？”容佑棠迅速平復(fù)情緒，正色問：“夏小曼還住那兒嗎？”

“在！”季雪肯定地點(diǎn)頭，焦急催促：“她近期想跑也跑不了，但大人們也請抓緊逮捕?！?/br>
“她為什么跑不了？”齊志陽板著臉問。他也是父親，面對大義滅親的別人家的女兒，心情委實復(fù)雜。

“她蛇蝎心腸，壞事做絕，前幾天遭了報應(yīng)！”

季雪不再掩飾，快意解恨地昂首，保護(hù)母親兄弟的渴望壓倒了一切顧慮。她忍著羞恥，細(xì)細(xì)解釋：“夏小曼這些年接連有喜，卻無一存活，今年又有了，但前幾天再次難產(chǎn)，生了個死胎，元?dú)獯髠?，動彈不得，只能臥床休養(yǎng)。不過，據(jù)可靠消息，夏宅后門昨兒半夜開走了幾輛大馬車，去向不明，我懷疑他們在轉(zhuǎn)移贓物，求欽差大人徹查！”

“此事當(dāng)真？”齊志陽挑眉。

季雪咬咬唇，臉紅耳赤，尷尬承認(rèn)：“千真萬確！我派人日夜盯著夏宅打探到的消息?！?/br>
容佑棠和齊志陽碰頭商議兩句，溫和道：“多謝季姑娘主動上報重要消息，我們已知曉，你回去吧?！?/br>
季雪欲言又止，她聰慧機(jī)敏，借著朦朧燈光，從容佑棠眼里發(fā)覺幾分贊賞之意，登時心情大好，難以言喻的雀躍滿足。

“我等有要事在身，失陪了?！饼R志陽說完，人已走出一丈遠(yuǎn)，容佑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