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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走了兩步,探頭望向門口,態(tài)度緩和了些,說:“進來吧?!?/br>“謝殿下?!?/br>“哎,你倆干嘛呢?看座上茶啊?!?/br>“是,來啦!”“殿下,您今兒想點鴻運樓還是圓和樓?”兩名小廝正在露臺外收拾桌面,并忙于為七皇子敲定晚膳菜色。“無所謂,一樣地難吃,你們看著辦?!逼呋首又刂芈渥?,臉拉得老長。不消片刻,三人落座,小廝給上了熱茶。“容哥兒,你不是在刑部協(xié)助查案嗎?案子結了?”趙澤武難免也如此問了一句。“尚未。”容佑棠只得再度解釋:“今日下值比較早,下官始終記掛著舊堂改造,特來一探?!?/br>趙澤武下巴高抬,抬手比劃了一圈,美滋滋問:“改造得如何?不錯吧?武爺親自督建,豈有差的!”話全讓你一個人說了,我還能說什么……容佑棠險些沒忍住笑,正色肯定:“七殿下出手,果然不同凡響,眼見此處被改造翻新,化雜亂陰暗為整潔明亮,可謂新堂新氣象?!?/br>“尤其殿下指點的一樓四大窗,開的位置極其精巧,一改之前的昏暗陰沉,妙極了!”徐凌云順勢湊趣一句。為官僅數(shù)月,他無權無勢,只能靠自己鉆研進取。趙澤武得意洋洋,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深覺被正面夸贊的感覺陌生又滿足。他神采飛揚地講述:“哎,最初勘測籌劃時,工部營繕司的郎中忒保守了些,拼命節(jié)省,但太省了能改出什么好的?本殿下認為不妥,便提了幾句,父皇十分贊同。”“七殿下目光長遠,陛下自然是贊同的?!毙炝柙魄〉胶锰?,又“啪”的拍了個馬屁。寒暄半晌后,趙澤武嚴肅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您是想上奏提議將翰林院的浩博藏書向寒門子弟開放借閱?”容佑棠略傾身,頗受震撼,以全新的眼光打量七皇子。趙澤武點頭,大嗓門嚷道:“沒錯。哎喲,你們翰林院巴巴地蓋了個特大的藏書樓,號稱藏書十幾萬冊,但有什么用呢?武爺曾去逛了幾回,發(fā)現(xiàn)壓根沒什么人去借閱,白白地將書擱架子上盛灰,可惜了的?!?/br>“殿下一片好意,致力于推行智慧教化,下官敬佩?!比萦犹亩Y貌性地夸了一句,隨即委婉提醒:“不過,翰林院雖藏書十幾萬冊,但大半是史書本紀、朝廷各種奏疏范本、各省州縣的地方志、俱有代表性的大儒著作等等,僅有小半是普通學子需要的四書五經一類讀物?!?/br>趙澤武翹起二郎腿,輕快抖動,滿不在乎道:“就算僅有小半,也有幾萬冊嘛,足夠了!唉,武爺從前不知道,原來貧寒讀書人連書也買不起的,一本書要排期輪流看,可憐兮兮。反正翰林院大把書,你們考中進士的又都忙于謀官,放著也是白放著,索性借給窮書生唄?!?/br>咳咳!您可真敢說!倘若被畢生致力于著書立說的老翰林前輩們聽見,可能會聯(lián)名上疏彈劾你的……容佑棠舉袖清了清嗓子,沉吟片刻,正色指出:“此計初衷非常好,但具體如何實施呢?若真要外借書籍,翰林院少不得專門設立處所,負責核查與記錄,勢必繁雜瑣碎、不堪重負。依下官的淺見,不如改為允許書院出面批量借閱,有他們協(xié)助就簡便快速多了。并且,書目要慎重敲定、借閱對象要加以適當限制、如期歸還并愛護書籍——”“得得得!”趙澤武苦著臉叫停,緊接著一拍大腿,興高采烈道:“不愧是狀元啊,一說就說到武爺心坎里!告訴你吧,本殿下只有初步設想,具體措施、具體措施……哎,你不是翰林院修撰嗎?趕緊想想,速將具體措施穩(wěn)妥編成文章,武爺急等著用?!?/br>哦,敢情您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我——”容佑棠哭笑不得,欲言又止。“你不愿意?你不是翰林嗎?”趙澤武立刻拉下臉,雙目圓睜。新翰林容佑棠只能點頭:“既如此,下官斗膽試一試?!?/br>“務必盡心盡力,拿出你考狀元的態(tài)度來,別壞了武爺?shù)暮命c子?!壁w澤武霸道地命令。“是。”容佑棠無可奈何,徐凌云十分同情,可惜愛莫能助,他有差事在身,喝了杯茶便下去督促工匠了。周明杰和鄧奎眼巴巴杵在旁邊,有心想?yún)⑴c商討,卻屢次被七皇子揮退,羞窘又惱怒。為了完成七皇子一拍腦袋的計策,容佑棠足足花了兩個時辰,當成正事一般嚴肅對待,增刪涂改,最后作成一篇奏疏。此時已是夜晚,舊堂二樓卻燈火通明,七皇子迫不及待拿起奏疏細看,仍不滿意,勉為其難地嘟囔:“你這倒還罷了,勉強寫出本殿下的意思。”再不滿意你自個兒寫!容佑棠饑腸轆轆,被催得晚飯只吃了幾口,頭暈腦脹,疲憊提醒:“七殿下,您先看看,若臨時又有了好的想法,大可添幾句,謄寫一遍即可?!?/br>“嗯?!壁w澤武胡亂點頭,折疊好晾干墨跡的奏疏,塞進懷里,自顧自起身朝外走,步履匆匆,吩咐道:“行啦,天也不早了,你回家歇著吧,改日武爺再請喝酒——咦?”趙澤武后知后覺,此時才發(fā)現(xiàn)議事廳屏風另一邊的周明杰、鄧奎,驚奇問:“你倆怎么還在呢?”“未得殿下允許,豈敢離去?”周明杰從牙縫里吐出回答,臉憋屈成豬肝色。鄧奎已氣得沒脾氣,餓得前胸貼后背,手腳發(fā)軟,幾乎求饒似的說:“此乃下官和周公子作的文章,請您過目?!闭f著快步呈上精心謄寫的文書。豈料,七皇子卻沒有伸手接,他負手,彎腰歪頭略看了幾行,隨即直起身,嫌惡地皺眉,心直口快批評道:“嘖,這一份跟剛才那份有甚么區(qū)別?你倆聯(lián)手就寫了這么個東西啊?”“這……”鄧奎手足無措,窘迫至極。“周明杰走近,忍無可忍道:“殿下,您先過目,若是何處不妥,修改便是,容大人寫的不也是您指點著改了七八回嗎?”容佑棠能比我們強多少?容佑棠謙笑不語,揉揉酸疼的手腕和后頸,準備回家。“容哥兒的文章武爺是叫改了七八回,可你們這樣的水平,即使改個七八十回,也達不到要求的,甭費勁了?!壁w澤武唏噓嘆息,好言相勸:“行啦行啦,都回家吧,你們好歹是進士,切忌埋頭讀死書,靈活點兒吧,別跟榆木疙瘩似的,不開竅?!闭f完,他甩胳膊抖胯,昂首闊步,頭也不回地招呼容佑棠:“容哥兒,趕緊跟上,武爺還有幾個問題要考考你。”“是?!比萦犹南却饝宦暎S后客套地說:“二位年兄,告辭了?!?/br>空蕩蕩的舊堂二樓,徒留臉色青紅交加的周明杰、鄧奎,他們險些咬碎了滿口牙,氣個倒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