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告：“殿下，喜州來信。”

“哦？”慶王接過，語調(diào)上揚，緊皺的眉頭剎那舒展，深藏心底的悠長牽掛涌起，目若朗星，閃爍明亮。他立即展開信，定睛一看：

“趙三公子親啟——”

“咳咳！”慶王一把掩上紙卷，瞬間想笑，可又忍住了，定定神，重新打開，威嚴虎著臉，默默讀信。

謝霆十分識趣，退避一丈遠，清楚慶王此刻心情甚佳，會意一笑，正欲告退，門外卻有他派去盯周家的手下求見。謝霆行至門口詢問，聽了幾句，大驚失色，火速折返，困惑告知：

“啟稟殿下：周仁霖意欲把女兒送進庵堂，周筱彤氣不忿，離家出逃，進平南侯府逗留半日后，再度出逃，神態(tài)異常驚恐，在城里躲藏轉(zhuǎn)了幾圈，不慎沖撞了大殿下的車駕，她被大殿下帶走了！”

第185章鴻宴

“周筱彤出逃？孤身一人嗎？”慶王嚴肅問，同時從抽屜深處取出一雅致古樸的木匣，鄭重收藏與容佑棠往來的書信。

“是！”謝霆語速快而有力，細細解釋：“她扮作粗使侍女悄悄離開周家，步行至平南侯府，應(yīng)當(dāng)?shù)昧似淠干芭f仆的助力,從后門進入,彼時跟蹤的弟兄早已派人回稟，可您還在宮里，半個時辰前，周筱彤倉惶逃離平南侯府,豈料剛出街口便撞上大殿下的車駕，被盤問幾句后即被帶走。”

“姑娘失蹤了，周家就沒派人尋找？”慶王合上抽屜。

“今日周仁霖父子外出應(yīng)酬,周蘇氏攜庶子往寺廟進香去了，無人看管,估計稍晚才會知情。”謝霆垂首，忐忑道：“屬下辦事不力,請殿下責(zé)罰?！?/br>
“你何錯之有？”慶王莞爾，鎮(zhèn)定從容，鋪紙?zhí)峁P蘸墨，頭也不抬地吩咐：“叫他們繼續(xù)盯著，下去吧?！?/br>
“是。”謝霆如釋重負，躬身告退。

承天帝酉時中召見，如今午時三刻，還有半日空閑。

片刻后

親衛(wèi)扣門通報：“殿下，定北侯爺求見?！?/br>
慶王蘸墨的動作停止，頓了半晌才說：“請進來?！?/br>
“是。”

須臾

定北侯身穿尚書官服，下早朝忙完一段后直奔慶王府，他邁進書房，一眼看見外甥正伏案書寫、并未像以往那樣親熱起身相迎，登時心里虛得“咯噔”一下，中規(guī)中矩拱手稱：“拜見殿下?！?/br>
“舅舅請起，無需多禮?！睉c王擱筆抬頭，溫和道：“坐?！?/br>
“謝殿下?！倍ū焙盥渥?，下人奉茶，他端著，因心急走得快，額頭微微汗?jié)?，顧不得喝半口茶，先傾身問：“昨夜元宵佳宴匆匆散了，我們不便四處打聽宮廷之事，老夫人十分擔(dān)憂您和小殿下。”

“我們一切安好，老夫人大可放心。舅舅來訪，小九理應(yīng)出面會見，您稍候?！闭Z畢，慶王正想扭頭吩咐人通知弟弟，定北侯卻忙勸阻：

“我方才問了，小殿下在歇午覺，他正長身體，讓多睡會兒吧，我改日空了再來探望也一樣。”

“好。”慶王頷首，眸光沉靜。

舅甥相對，一時無言，靜悄悄，一改以往的親密噓寒問暖或熱切談天說地，場面頗為尷尬。

莫非殿下仍未消氣？

他總不能因為一個外人動真格怪罪我們吧？

不過……上回我們是有點兒欠妥，cao之過急。

定北侯暗暗懊惱，但從未后悔督促容佑棠盡快離京，否則眼下局勢將加倍混亂。他喝了口茶，佯作一無所察，和藹問：“皇孫沒事吧？”

“您聽說了多少？”慶王反問。

“略有耳聞?！倍ū焙钗馁|(zhì)彬彬，蓄著一縷短須，緩緩道：“昨夜宴廳欣賞樂舞時，忽然散了，陛下率領(lǐng)皇室匆匆離席，散席出宮的時候，都傳是幾個皇孫身體不適?！?/br>
“是出了點兒事，不過已經(jīng)控制住了，并無大礙?！睉c王解釋道。

每每談到“皇孫”，定北侯就精神一震，憂心忡忡，萬分焦急，第無數(shù)次念叨：“唉，諸位皇子中，除瑞王殿下體弱靜養(yǎng)尚未成家之外，只有您仍單著了。”

“唔?！睉c王泰然自若。

定北侯忍不住皺眉，嘆了口氣，正色提醒：“聽聞陛下去歲曾有意督促您成家，但因公務(wù)繁多，無奈推到了今年。如今元宵已過，陛下很可能盡早下旨賜婚，留些時間籌備，挑個黃道吉日，年中或年底成親就很好?！?/br>
慶王仍心平氣和，頷首贊同：“估計有那可能?！?/br>
“那您……？”定北侯屏息，滿懷期待，恨不得外甥月底成親、一正妃兩側(cè)妃先后入門、年底添大胖世子和公子！

“眼下父皇尚未有任何旨意，不急?！睉c王四平八穩(wěn)，心意早已決。

“殿下，請允許老朽多嘴一二。”定北侯擱置茶杯，半傾身，兩手握膝，意欲作深入長談。

“您老一貫知分寸，所言應(yīng)屬當(dāng)言，怎能叫‘多嘴’呢？有話請直說?！睉c王淡笑，面色不改，將晾干墨跡的批文抽至案桌旁，重新提筆蘸墨，批閱堆積的公文。

定北侯愣了愣，窘迫捏緊袍擺，暗忖：殿下雖讓我有話直說，卻又告誡不該說的別說！唉，看來，他的性子仍未扭轉(zhuǎn)回正途，過陣子再勸吧。

書房再度陷入安靜，只聽見沙沙書寫聲。

——母妃早亡，眼前坐著的是娘親同胞兄長。

思及此，慶王擱筆，疲憊捏了捏眉心說：“本王今日還得入宮探望皇孫，無暇出城巡北營，不知子琰昨夜可回城了？”

定北侯打起精神，笑道：“未曾，他近期歇在北營居多。”頓了頓，靈光一閃，他心念一動，驀然繃緊后頸，試探著問：“皇孫有恙，小殿下怎么出宮了呢？”

舅甥對望，前者緊張急切，后者從容不迫。

“小九去歲萬壽節(jié)前入宮，直到此時，閑散玩耍數(shù)月，足夠了，理應(yīng)重新專心讀書，以免荒廢大好進學(xué)光陰?！睉c王一本正經(jīng)解釋。

“原來如此?！蔽覅s不信。定北侯心道，止不住地胡亂猜測。

慶王略一思索，提筆蘸墨，筆走龍蛇一揮而就，謙和道：“舅舅請看，這字兒寫得如何？近期公務(wù)較忙，我疏于習(xí)練，有些手生了?！?/br>
“哦？”定北侯忙起身靠近，低頭一看：

只見紙上正中一個遒勁雄渾的“慎”字！

“這……寫得很好啊，筆鋒剛健有力，大氣脫俗，殿下謙虛了?！倍ū焙钚χ滟?，勉強按捺忐忑疑慮。

“舅舅過獎了。其實，我下筆時總覺得沒有從前順。”慶王一語雙關(guān)，他拿起紙張，默默掀開熏籠、當(dāng)場焚毀。

定北侯欲言又止，笑臉蕩然無存！

“近來天氣陰沉，老夫人身體如何？”慶王低聲問。

“托殿下的關(guān)切惦記，尚可。”

“多日未見，甚是掛念，小九晚上將過府用膳，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