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萦犹臍庑α耍瑹o可奈何道：“唉，現(xiàn)在問不出什么，等他酒醒了再說。”

“嗯?！毙l(wèi)杰點點頭，嘀咕道：“真不知那包袱里有什么東西，稀世珍寶似的，護得死緊，我剛才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他睡得舒服點兒，誰知手一沾包袱他就拼命攻擊我！”

容佑棠揉捏自己的手腕，寬慰道：“醉鬼總是不可理喻的，算了，日后再同他算賬?！?/br>
這時，小廝們捧著干凈衣裳、端著熱水進入，請示問：“大人，可否給宋公子換衣衫擦擦臉？”

容佑棠一口否決：“不必！你們制不住他，這人喝多了?！?/br>
“等藥煎好后，你們?nèi)ジ舯诮袃蓚€弟兄幫忙給他灌下去?！毙l(wèi)杰隨之叮囑。

“是?！毙P們?nèi)绦Υ饝?/br>
州府后衙忙亂許久才恢復平靜，翌日清晨，氣溫陡降，雪花飄飛。

“大人，下雪了，您今天還去清河灣嗎？”張冬問。

“嗯，回京之前有許多事兒得理一理?！比萦犹木穸稊\，雷厲風行地洗漱穿衣，推門一看：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晨風凜冽，撲面襲來臉頰生疼。

“瑞雪兆豐年！好！”欣賞雪景瞬息，容佑棠大加贊賞，昂首闊步前去用早膳，朗聲問：“宋大夫醒了嗎？”

“阿堯他們整夜在外間守著照顧，據(jù)說宋大夫半夜醒了，宿醉吐了一場，洗漱更衣后，吃了些白粥和解酒湯，又睡著了，吩咐今天誰也別叫醒他。”張冬細細稟告。

容佑棠莞爾，爽快道：“身體無礙就好，隨他睡。”

“好的?！?/br>
辰時一刻，容佑棠行至前堂，習慣性駐足，扭頭朝官員休憩的小偏廳內(nèi)望去：

“府臺早，您請上座?！闭炔璧闹輰O騏率先拱手問好。他自出任順縣縣令后，一改以往為官的憋屈隱忍，奮勇果決，堪稱拼命，在容佑棠大力提攜下，三年兩升，成功擠掉了原來的知州萬斌。

“您喝一杯茶暖暖身子吧，今兒好冷的天?！贝尬氖瘶泛呛欠畈?。他已不是吏目了，憑借一貫的恭順盡職，今年年初升為同知，原同知張保則因為貪贓枉法而丟官入獄。

其余幾個低品官員規(guī)規(guī)矩矩落在后方，附和拱手行禮，無一不畢恭畢敬。

“諸位早，日常無需多禮，都請坐?！比萦犹奶みM偏廳，接了茶，照例先和下屬寒暄幾句。

三年時間，喜州上下不稱職的官員貶的貶、調(diào)的調(diào)、下獄的下獄——唯有通判，仍是丘霄淮。

“府臺，請?！鼻鹣龌措p手奉上小手爐。他生性圓滑謹慎，出自豪富家族，并無仕途的青云之志，當差用心，令同僚和上峰挑不出什么錯處，遂得以通過考驗。

容佑棠隨手接過，捧在掌心里，笑道：“天寒地凍，滴水成冰，難為諸位早早趕到衙門上差?！?/br>
“此乃下官等人的分內(nèi)職責，豈敢稱‘難’？”孫騏忙謙道，其余人亦開腔附和“不敢”、“府臺更是晨興夜寐”等等。

容佑棠閑聊時十分平易近人，從不端知府架子，溫和道：“雖說為公，但勤懇務實的態(tài)度是難得的。對了，我那管家入冬后買了幾頭羊圈養(yǎng)著，諸位不嫌棄的話，今兒中午請去后衙赴羊rou宴。”

眾官聞言，紛紛放松地笑了，七嘴八舌表示：“哎呀，怎么好意思總是吃您的請呢？”

“府臺相邀，下官恭敬不如從命，中午一定去?！?/br>
“多謝多謝，又讓您破費了?！?/br>
……

容佑棠擺擺手，大大方方地說：“哪里哪里，你們都是成家了的，上有老下有小，我卻單身在外，山珍海味弄不到，只能偶爾請一頓粗茶淡飯了?！?/br>
上峰太過坦蕩蕩，其余人忍俊不禁，廳內(nèi)頓時響起一陣愉快笑聲。

一盞茶后，閑聊畢，他們轉(zhuǎn)移至議事堂，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地忙碌。

容佑棠落座，認真翻看下屬呈交的幾份公文，半晌，略揚聲喚道：“丘大人？”

議事堂一角的丘霄淮忙離座近前，躬身道：“下官在?！?/br>
容佑棠提筆蘸墨，在公文上批了一行，正色問：“這樁水寇案子已過了堂，主謀從犯俱已認罪，可否趕在年前結(jié)案？若是拖到明年，刑部可能會抽問?！?/br>
“哦！原本是可以的，但因為其中兩名從犯被關州捕快抓獲，在那邊也立了案卷，他們要求商量一番?！鼻鹣龌春罱忉?。

容佑棠心平氣和，沉吟半晌，冷靜囑咐：“此案主犯乃清河大營派兵搜山擒獲，喜州前后耗時兩月才蕩平匪窩，何須與關州商量？你們動作快點兒，整理清楚案卷和供詞，結(jié)了案直接把相關人物移交巡撫衙門！”

“是?！鼻鹣龌葱念I神會，雙手捧了批文返回自己的座位。

隨后，知州孫騏上前請示：“府臺，陂州提出追加三萬斤生鐵、合計七萬斤，分兩年四次付清余款，仍按最低價嗎？”

容佑棠微微皺眉，抬手揉捏眉心，字斟句酌道：“遠親不如近鄰，咱們前兩年多虧了陂州的幫扶，仍按最低價給它。但是，朝廷已經(jīng)快馬加鞭下達了明年的生鐵數(shù)量，二十萬斤吶！所以，你解釋與彭知府聽：無論誰都得讓朝廷優(yōu)先。所以，陂州那份兒明年下半年開始供給，若有意外，可能延至后年。”

“下官明白了?！睂O騏疾步離開。

年末諸事繁多，各縣各部均忙于完結(jié)年內(nèi)公務，接連有下屬請示超出權力范圍的問題，容佑棠耐著性子，嚴謹縝密，批示了大半個時辰，才得以空閑跨上馬背出城。

天陰沉沉，雪花停止，雪珠子顆粒分明，街上行人稀少，步履匆匆，大多頭戴笠帽身披蓑衣。

馬蹄裹了鐵，踩著薄薄的積雪，咯吱作響，容佑棠率眾策馬緩行，沿途百姓習以為常，自發(fā)恭謹垂手，目迎目送，甚至口頭慣常拿知府教導自家子孫：

“個懶東西，容大人都出門辦事了你還不起床，究竟知不知道害臊？”

“娘！您又來了！我豈能與知府大人相比？”

婦人望子成龍，劈手拍打兒子幾下，叉腰怒斥：“成日不思進取，還敢犟嘴？你瞧瞧知府，年輕有為，勤勤懇懇，你卻只顧吃吃睡睡，縱使天上掉餡餅也撿不到！”

……

容佑棠并未聽見，這些年他從未松懈，堪稱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埋頭苦干，硬是把喜州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喜”州。

主城前往清河灣的大道，經(jīng)屢次擴修后，十分平坦，可供六輛大馬車并轡而行，騎馬更是暢通無阻。

午時，容佑棠趕到清河灣，抬眼眺望：

寬闊山坳內(nèi)，昔日山村已消失，以清河為界，北面是齊整肅穆的清河大營，南面是渡口，河灣停泊著數(shù)十艘大小貨船，清河街商鋪林立，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專做客商的生意。

容佑棠下馬，徑直邁進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