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宮那里火上澆油，她對阮金嬋不甚了解，也有些猜不透太后內(nèi)心想法，還是先等上一段時日再說。

    至少坐在這里聽孫才人說些閑話，倒也不算一件太無聊的事。

    “華陽宮可不是沒有規(guī)矩的地方，做錯了事自然要罰的。頭一回妾能看在她手腳生疏的份上饒了她，第二回可不行了，華陽宮那么多宮女太監(jiān)都看著，若這都不罰，妾日后如何服眾？怕是一個個都不肯再認(rèn)真做事了。”孫才人的話說出來竟也一套一套，給自己扯張大旗，聽著也挺合理。

    “你如何罰她了？”姜瑤月問。

    孫才人稍稍斂了神色，道：“妾知道分寸，不會亂罰，不過是夜里讓她在外頭跪了一個時辰——妾還怕夜里風(fēng)涼，提早了半個時辰叫她回去了。”

    姜瑤月松了一口氣，雖阮金嬋是太后送進(jìn)去的人，但孫才人的做法也實(shí)在不算很兇狠，夜里冷一些總比日頭最烈時去跪著要好千百倍，她還怕孫才人一時任性不懂事，真將人罰得狠了，不然那些扯不清的官司再出來，恐怕又要落到她頭上。

    饒是如此，姜瑤月想了想，還是道：“她也才進(jìn)宮沒多久，只能先辛苦你，多讓你身邊的宮女們帶著她，再學(xué)不好另說，切記不可罰得狠了?！?/br>
    孫才人這回?fù)u了搖頭，苦笑道：“太后的臉面誰敢不看？只是這滋味實(shí)在難受。”

    一時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華陽宮不是個偏僻的地方，但至少從姜瑤月入宮時起，仿佛就沒見過虞容璧往里面去，若不是還有個孫太妃，虞容璧怕是要直接忘了這個人。

    華陽宮冷清至此，孫才人都不愿另一個將來有可能成為皇帝妃子之一的女子來到自己身邊。

    誰又是容易的？

    **

    孫才人回去之后安靜了幾日，既沒再來承乾宮對著姜瑤月訴苦，也沒聽說阮金嬋在華陽宮受了什么虐待。

    倒是大約在崽崽滿百日的五六日之前，因?qū)O太妃賜給孫才人三株綠玉牡丹，孫才人便邀了宮里其他妃嬪去華陽宮賞花。

    她往日也無甚特別交好的人，倒是綠玉牡丹名貴不易得，是以愿意去賞花的人也不少。

    姜瑤月沒去，但是她特意吩咐下去，又給華陽宮添了什樣錦、姚黃、煙絨紫、趙粉、白玉等各色牡丹一樣，索性讓眾人賞個痛快。

    一時宮里也算是其樂融融。

    只是好景不長，又過了三日，孫才人竟病得起不來床了。

    一向是活生生的人，太監(jiān)急著來報(bào)時，姜瑤月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到了孫才人那里的時候，孫太妃早在侄女的床前哭得不能自已。

    見著姜瑤月來了，孫太妃連忙迎上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連眼淚都來不及擦，就哭訴道：“ 賞花時還好好的人，第二日就說不舒服，也緊著去叫太醫(yī)了，連太醫(y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大概是著了風(fēng)。藥也灌下去了，竟是越來越不好的樣子，這可怎么得了！”

    姜瑤月再看床榻上的孫才人，與前幾日所見竟不像是一個人，臉色潮紅，牙關(guān)緊閉，面頰處深深凹陷下去，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姜瑤月大駭，一邊著人去稟告給了虞容璧，一邊拉著啼哭不止的孫太妃到了外間。

    等孫太妃稍稍安定下來之后，姜瑤月才問：“ 她這段時間里面可有什么不適？”

    孫太妃立刻搖搖頭，又道：“ 她幾乎是每日都要來我跟前陪我的，碧桐在我面前藏不住話，有一點(diǎn)不舒坦都會說，實(shí)在是一向好好的，驟然之間……”

    “太醫(yī)到底怎么說的？是好是壞總得有個說法，”姜瑤月皺了眉，雖然大夫不是神仙，不能保證藥到病除，但太醫(yī)署不管有意還是無意，最近也太無能了些，“不可能平白無故病了?！?/br>
    這時早有太醫(yī)上前，回話道：“回皇后娘娘，不是微臣不治，實(shí)是孫才人的病來得兇猛?！?/br>
    姜瑤月打量了面前的太醫(yī)兩眼，倒是個生面孔，年紀(jì)也還輕些，不是往日常見的那幾個上了歲數(shù)的。

    孫太妃在一邊道：“昨兒個還多請了幾個太醫(yī)輪番來看，只那時還不敢驚動娘娘，這位謝太醫(yī)從昨日留到今日了?！?/br>
    姜瑤月心里立刻有些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客氣，直接道：“到了這會兒反而只有一個謝太醫(yī)在了，怎么，治不好病也就罷了，連病因都未分明，就一個個都丟下爛攤子跑了？”

    聞言，孫太妃哭得愈發(fā)傷心。

    那位姓謝的太醫(yī)何嘗不是暗暗叫苦，只是太醫(yī)署那些太醫(yī)們資歷比他老上許多，讓他來華陽宮他又怎能不來。

    瞧著這位皇后看似年紀(jì)不大，看事倒是通透得很，謝太醫(yī)便也道：“像是中毒卻又不大像，若是鴆毒早已立即斃命，若是其他毒......”

    他沒有說下去，在場的姜瑤月和孫太妃卻心知肚明，兩人對視一眼，既是奔著要她性命去，又何必下這種□□。

    姜瑤月看謝太醫(yī)像是還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于是道：“說下去?！?/br>
    謝太醫(yī)沉思片刻，說：“孫才人近日可服食過丹砂？”

    姜瑤月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看向?qū)O太妃，孫太妃卻連忙否認(rèn)道：“怎會無事去吃什么丹砂，這東西的厲害之處誰人不知？她便是有這個膽子去犯糊涂，宮里哪來的丹砂給她吃？”

    前朝廢帝沉迷煉丹之術(shù)，也因此而亡，是以到了本朝，自然是吸取了教訓(xùn)，宮外如何倒不大去管，至少宮闈之內(nèi)絕不允許出現(xiàn)此事此物。

    姜瑤月復(fù)又快步往里邊去，在孫才人床邊立了一會兒。

    若真是丹砂，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看來倒也不是太醫(yī)署的太醫(yī)們無能，而是他們已經(jīng)看出了孫才人怕是中的是丹砂的毒，這才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最后只能推了謝太醫(yī)出來頂著。

    往小了說是孫才人犯了本朝大忌，往大了說她是后宮妃嬪，自然會牽扯更多，甚至最后可能牽扯到天子。

    姜瑤月深吸了一口氣，厲聲道：“立即封住華陽宮搜查，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拿下華陽宮所有宮人內(nèi)侍，就在華陽宮里面一個個分開審問。”

    別的她不敢說，但虞容璧有沒有服食丹砂，她還是清楚的。

    她相信虞容璧沒有用過這等陰損之物，她也同樣不允許外人用猜疑的眼光去看虞容璧。

    姜瑤月往外面走去，等走到了孫才人的寢殿門口，她才停住，沉著聲音一字一句下了最后一個命令：“傳本宮懿旨，徹查孫才人中毒一案。各宮宮室皆要搜查，宮里每一個角落都不準(zhǔn)落下，務(wù)必在明日天亮之前查完，路上若見有慌張鬼祟者，一概先押下?！?/br>
    “ 若有違令，無論何人皆送本宮面前。”

    姜瑤月說罷也并不離開，而是另辟了一間偏殿出來在此等候，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