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睡一會兒?！彼?。

    姜瑤月點點頭, 實在累得狠了，卻仍不忘道：“ 門外面……”

    “ 管它做什么？”虞容璧淡淡道，自己也閉上了眼睛。

    一直到兩人睡得迷迷糊糊醒來，外面的人也沒有動靜。

    不知道有沒有在他們睡著的時候離開。

    虞容璧沒有起來的意思，姜瑤月也繼續(xù)躺在他臂彎里。

    雖是盛夏，可行宮里舒爽適人，晚間涼風(fēng)習(xí)習(xí)，更是風(fēng)清月朗。

    這會兒姜瑤月索性也不怕了，最刺激的時候都過去了，就算外面那個人現(xiàn)在推門而入，看見了也就看見了。

    大概是累得狠了，姜瑤月竟然開始思考要不要在這里將就一晚算了。

    這里不知道是哪兒，她和虞容璧都不認(rèn)識回玲瓏春館的路，出去了還得叫人，岸邊那只小舟也不知還在不在，一來二去地等回了玲瓏春館，怕是天都要亮了。

    “不如我們就在這兒睡一晚吧，”姜瑤月道，“明兒一早再叫人過來。”

    虞容璧大抵正在閉目養(yǎng)神，聞言只“嗯”了一聲，算是應(yīng)了。

    姜瑤月便要安心開始繼續(xù)睡，卻聽他道：“你覺得這里如何？”

    姜瑤月看了看素紗帳頂，倒是老老實實道：“沒玲瓏春館好?！?/br>
    玲瓏春館周圍遍值花木，一年四季繁華如春，其盛景在行宮中都堪稱一絕。

    虞容璧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無奈，仍是笑道：“朕倒覺得這里不錯，清凈?！?/br>
    “清凈倒是清凈?！苯幵聜?cè)耳又聽了聽，全然沒有一絲半點人聲的，只間或有幾聲蛙鳴。

    只這一會兒，姜瑤月的心倒越來越靜了下來。

    不過她還是有些不放心，虞容璧才幾歲，就想著清凈，難道也要像他往上不知道幾輩子的皇帝祖宗一樣，也來行宮里種田。

    她可不想跟著來做農(nóng)婦。

    要知道她在安國公府這么多年，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不是為了日后找塊地方去種田的。

    于是她嬌笑一聲，緊緊貼著虞容璧耳邊，道：“皇上這會兒是想著清凈，住幾天也就罷了，久了怕還要厭煩的?！?/br>
    虞容璧的耳垂被她吐出來的帶著馨香的氣息吹得發(fā)燙。

    他也沒有接姜瑤月的話，不知在想什么事情，隔了一會兒之后問道：“皎皎，你說尋常人家的日子是不是就是這般？”

    這倒把姜瑤月問住了，她生在安國公府，見慣了的是豪門顯貴如何過，何曾知道尋常人家的日子。

    她也想了一會兒，回道：“臣妾也不知，只是幼時仿佛是聽奶媽說過，那些尋常人家一到晚上便睡了，為的是節(jié)省些燈油蠟燭?！?/br>
    “不過尋常人家怕也是得分上幾種，”姜瑤月若有所思，“這說不好?！?/br>
    虞容璧竟是嘆了口氣，道：“方才朕突然想到，若是我們一家三口是出身于這樣的農(nóng)家，又會如何？”

    姜瑤月愣住，這還能如何，虞容璧去種田，她在家做活，崽崽扔在地上自己長，反正她的太后是泡湯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不是也不錯？”

    姜瑤月：“......”

    她還是忍不住誠實道：“等皇上真去做了鄉(xiāng)野村夫就不會這樣想了?！?/br>
    或者他跑之前把皇位留下，他去種田，她就可以和兒子享福了。

    下頭這些心里話自然是不好在虞容璧面前說出來的，但虞容璧只聽了她那句，倒是不說話了。

    姜瑤月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肩上畫著圈兒，臉兒一半埋在他懷里，繼續(xù)道：“戲文里總有些胡亂話的，當(dāng)了王侯將相了，一時有些不如意，便說著不如做個平頭百姓，可又哪知平頭百姓的苦處？”

    “百姓百態(tài)，一人一種過法兒，臣妾是不甚清楚他們?nèi)绾芜^的，但也知道有了錢、有了權(quán)勢，必定是比他們活著來得暢快。先不說那些街頭巷尾為了一文錢乞討的乞丐，就說莊稼漢——那可不是在行宮里為了閑情逸致，而是真正要看天吃飯的，刮風(fēng)下雨且夠讓人憂心了，再鬧個洪災(zāi)蝗災(zāi)，朝廷賦稅還不知幾何，一家?guī)卓谶B活著都艱難?！?/br>
    雖虞容璧也只是一時興起，沒想著讓姜瑤月真說些情意綿綿，比翼雙飛的話，但他此刻聽她這樣說，反而很有些道理。

    他小時候不懂事時的愿望就是離開宮里，離開生母和養(yǎng)母，走得越遠(yuǎn)越好，可真的走了呢？

    依姜瑤月這番話的意思，總還有其他煩惱之處。

    姜瑤月的聲音絲絲綿綿，仿佛真在說著什么情話：“做王侯將相時想著做普通百姓，等來世真遂了愿做了百姓，怕又想著為何沒有投到一個好胎了?！?/br>
    虞容璧想了想，笑道：“你倒知足。”

    “臣妾都是皇后了，當(dāng)然知足。”她總不能真的殺了虞容璧，自己做皇帝或者太后，“若要問臣妾有什么不如意，自然是有的，但與其怨恨不休，不如想盡辦法改變局面，就算最后沒能成功，心里這口氣也能咽下了?！?/br>
    就比如冤死的袁妙嫣，雖她的傲骨也讓姜瑤月有幾分欣賞，但她若肯稍稍改變一下，至少要和善對待那些與她無怨無尤的人，或許結(jié)局也并非會變得如此。

    “那么你的娘家安國公府呢？”虞容璧問。

    提起姜家，姜瑤月的眼神倒是黯了黯，不過很快，她便道：“安國公府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臣妾能夠長到這么大，衣食性命無虞，也是靠家族庇佑。但是他們差點要了臣妾的命，臣妾也不能說就此要將命還給他們了，該討回來的，臣妾一樣都不會忘記。”

    虞容璧將她的手抓住，輕輕摩挲著，道：“去吧，全都討回來?！?/br>
    他正要繼續(xù)說什么，卻聽屋門又再次被叩了兩下。

    比方才那兩下要略重些。

    兩人這才回過神來，記起門外似乎還有個人在。

    姜瑤月睡在里側(cè)，她撐起一半身子，頭往外探了探，虞容璧又一把將她按下，長眉一皺，道：“朕去看看?！?/br>
    也是那會兒正是意亂情迷之時，什么都沒有去細(xì)想。

    這荒涼之地有人在門口敲了門卻又不繼續(xù)，而是一直留在門口，細(xì)思倒是越想越奇怪。

    姜瑤月有些害怕，她也不敢一個人繼續(xù)睡著，見虞容璧下了床，也連忙整了整衣衫跟著他下去。

    黑燈瞎火的，姜瑤月一時也理不整齊身上凌亂的衣裳，平時順滑的羅衫，看不清楚又心急，反而纏得愈發(fā)亂了。

    姜瑤月只好急道：“等等我！”

    虞容璧回頭，見姜瑤月還在磨磨蹭蹭地整著衣衫，又不能就這樣將她丟下，無奈又回轉(zhuǎn)回去。

    姜瑤月坐在床沿上，虞容璧蹲下 身子，兩個人四只手就開始對付那不聽話的衣裳。

    正關(guān)鍵之際，卻聽門外傳來聲響：“怎樣，如何了？”

    “嘶”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