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笙似乎看出了她的猶疑，以為她是緊張，開口寬慰：“你別緊張，隨便選一段自己拿手的就行?！?/br>
    “那我就唱一段吧，請李先生指正?！?nbsp;盛慕槐說。是笑蘭姐教給她的，爺爺只指點過唱腔和動作。

    “青春正二八，生長在貧家。綠窗人寂靜，空負(fù)貌如花！” 盛慕槐讓自己的念白更加偏向于嬌俏可愛，而不是辛派那種隱隱間的嫵媚多情。

    一邊說念白，一邊還有動作。末了，她唱道：“人生在天地間心要忠厚，富與貴貧和賤何必憂愁。老爹爹為衣食東奔西走，雪地里步難行叫我擔(dān)憂。”

    為了不把辛派的味道暴露出來，她刻意把爺爺修改過的風(fēng)格抹去，仍舊按照笑蘭姐的荀派風(fēng)格演唱。

    她唱完，李韻笙點頭：“是個好的花旦料子，而且唱功也很不錯。”

    鄒市長說：“這個小花臉的功夫也不錯，演劉祿景的時候舉重如輕，真有點意思?！?/br>
    李韻笙于是又饒有興趣地看向凌勝樓。他已經(jīng)卸了妝，身材高大，穿一身寬松的水衣。李韻笙說：“看身材和他的樣貌，適合演武生和老生啊，怎么分到小花臉去了？”

    “師父分的，我也同時學(xué)習(xí)武生?！?nbsp;凌勝樓回答。

    李韻笙問：“你會矮子功嗎？”

    凌勝樓點頭。他蹲下來，打了一段里的矮子拳。因為是扮演武大郎，所以全程要半蹲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不僅要打拳踢腿還要空翻，十分顯功夫。

    打完一套拳，凌勝樓站起來，一點不喘氣，連汗也沒有流。

    李韻笙暗暗點頭，問道：“你們兩個現(xiàn)在在哪里上學(xué)？京劇是從哪里學(xué)的？”

    盛慕槐于是說，他們現(xiàn)在在槐上鎮(zhèn)讀初中，京劇也是在當(dāng)?shù)氐镍P山京劇團里學(xué)的。

    “你們兩個都是京劇界的可塑之才，有沒有想過到首都的戲校學(xué)習(xí)？在首都會有許多名師教導(dǎo)你們，你們會有比現(xiàn)在更多的機會，也能夠更好的弘揚京劇這門藝術(shù)?！?/br>
    李韻笙確實是十分欣賞這兩個孩子，可是盛慕槐和凌勝樓卻都沒有表現(xiàn)出十分激動的樣子。

    盛慕槐是因為不想離開爺爺，凌勝樓則答應(yīng)過于班主，直到劇團解散那天，他都不會離開鳳山京劇團。

    李韻笙看他們不說話，不大在意地笑笑說：“這件事你們當(dāng)然自己很難決定，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地址，回去跟你們家的大人商量一下。如果要報考，我可以推薦你們，這樣你們就能直接加入中級班?！?/br>
    “謝謝您，李先生?！?nbsp;盛慕槐雙手接過名片，老老實實地說。

    是個乖巧的丫頭，李韻笙覺得盛慕槐和凌勝樓兩個小家伙都很合眼緣，又拿出了幾張戲票：“國慶期間我在省京劇院都有演出，歡迎你們和你們劇團的人來看?！?/br>
    第33章

    回到化妝室, 爺爺、薛山和江云都在等著了。

    薛山見他們進(jìn)來，立刻說：“我晚來了一步，你們竟然就去見李老板了！徒弟, 槐槐，李韻笙真人瞧著怎么樣？”

    “很隨和?！?nbsp;凌勝樓回答。

    “濃眉大眼, 長得挺帥的?！?nbsp;盛慕槐想著心事，一不留神把真話說出來了。

    “你們這些女孩兒啊, 小小年紀(jì)就喜歡看臉了。要我說, 咱們勝樓和李老板年輕時候還有些掛相呢。” 薛山嘖嘖搖頭, 又逗起小姑娘：“那么著，槐槐，你覺得勝樓長得怎么樣？”

    盛慕槐尷尬地?fù)钢割^，凌勝樓開口：“師父，別逗槐槐?！?/br>
    薛山放過了他們，另起話頭。

    “要說這個李韻笙啊，確實是這個?！?nbsp;薛山遞出了個大拇指，“抗戰(zhàn)勝利后咱們這些演戲的吃不起飯, 他和師弟還義演給我們籌過款吶。可惜我從來沒有機會親自謝過他。”

    他說著，語氣里滿是遺憾。

    “李老送給我們好幾張戲票，說是國慶期間在省城有演出，歡迎我們?nèi)タ? 說不定您老可以在后臺見著他?！?nbsp;盛慕槐把戲票遞給薛山。

    薛山打眼一看：“喲，，, 老爺子寶刀不老啊。就不知道現(xiàn)在哪個旦角跟他合作。解放前他們義演就是演這個，戲班子里有看過他們義演的說啊，那鄒氏和潘巧云眼睛一飛，小腳一翹，他魂都給勾沒了，當(dāng)天晚上就去……”

    “老薛！在孩子面前別那么葷素不忌的?！?nbsp;見薛山越說越不像樣子，盛春出聲阻止。

    他又說：“我這兩天累了，想回家休息，這戲就不看了。你們可以留在這里，多看幾出大師的戲也能開闊眼界?！?/br>
    “別呀老盛，這可是首都的京劇大師，多不容易才來咱們這一趟，我們一起去了說不定還能在后臺跟他見上一面呢?！?nbsp;薛山勸道。

    盛春指著太陽xue：“真頭疼。”

    “爺爺，我跟您一起回去?！?nbsp;盛慕槐上前替爺爺揉額角，一邊說，“這戲票那么多，咱們幾個人也看不完，不如回去問問劇團里的人。正好是國慶節(jié)，說不定班主就讓大家都來省城長見識了呢？還有……”

    盛慕槐看了凌勝樓一眼，他朝她點點頭，她說：“李前輩問我們想不想去首都戲校學(xué)戲?！?/br>
    “首都戲校？” 薛山一愣：“這可是全國最好的戲曲學(xué)校了，怹好像還是副校長吧？”

    “嗯。” 盛慕槐點頭，“但是我和大師兄都不打算現(xiàn)在去首都。”

    ***

    “什么？李老親口要你們?nèi)ナ锥紤蛐Ｉ蠈W(xué)，你們兩個都不去？” 于學(xué)鵬問。他是工文武老生的，李韻笙是他十分敬仰的前輩。

    “我在爺爺這兒的東西都沒有學(xué)完，即使真要去首都求學(xué)，我也想再等等?！?nbsp;盛慕槐低垂著眼簾說，“而且，我想多陪陪爺爺?！?/br>
    “可也是，你爺爺是座金山，總不能為了去首都把能學(xué)到手的技藝給丟了，你現(xiàn)在還小，過個一年半載再投考也來得及。那么勝樓，你呢？”

    “鳳山需要我?！?nbsp;凌勝樓的態(tài)度和盛慕槐完全不一樣，他是斬釘截鐵的，壓根就沒想過離開：“我不會去首都的?！?/br>
    于學(xué)鵬看著他，他想到了凌勝樓的脾氣，他進(jìn)鳳山前發(fā)的誓，還有鳳山奇缺文武丑的現(xiàn)狀，終究沉默下去。

    盛慕槐從于學(xué)鵬的房間回到了自己家里。

    爺爺正坐在那把瘸腳椅上，微微扇動一把蒲扇，眼睛半閉著。

    聽見她的腳步，爺爺睜開了眼。

    “和班主說清楚了？”

    “嗯，說明白了?！?nbsp;盛慕槐說。

    “我不會綁著你的，你也不必因為我而留下。李韻笙他是個好老師，如果看重你，會好好培養(yǎng)你的?！?/br>
    盛慕槐走到爺爺身邊說：“爺爺，如果有一天我去首都，你會跟著我去嗎？”

    盛春的手停頓半晌，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