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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穿回八十年代搞京劇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30

分卷閱讀130

    道:

    “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 不是小嗓,完全是虛弱的本音了。

    盛慕槐把頭埋在爺爺?shù)氖直叟?,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br>
    爺爺又睡著了。

    很快,醫(yī)生就過來告訴他們,病人還在急性期,需要靜養(yǎng),家屬今天最好不要再探望,等第二天白天再來。

    李韻笙一直在門外守候,沒能見辛韻春一面。

    可為了不打擾爺爺?shù)幕謴停麄冞€是離開了醫(yī)院。李韻笙和盛慕槐就住在離醫(yī)院只有一街之隔的賓館,方便有什么事隨時照應(yīng),于學鵬家里還有一大攤子事,只能先回家,說好明天再過來。

    那天晚上,盛慕槐又把她知道的爺爺這些年的遭遇都告訴了李韻笙。

    他向來十分有精氣神,走在路上都能看出是唱武生的,可現(xiàn)在脊背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抽空了,頹然地坐在那里。

    但很快,他恢復了原狀,說:“慕槐,我會打電話把評委的活兒給辭了,這些天好好照顧他。這里的條件畢竟還是有限,我想等韻春身體狀況穩(wěn)定了,帶他去首都接受進一步治療?!?/br>
    盛慕槐當然沒有意見,首都的醫(yī)療條件是地方省會比不了的。不管怎么樣,必須讓爺爺接受最好的治療。

    第二天,于學鵬和李雪梅一起來了,李雪梅手上還拿著一個保溫桶。

    一看到她,李雪梅眼睛立刻紅了,把她拉到懷里說:“苦了你這孩子了,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還要回來。”

    “梅姨,別這樣說。” 盛慕槐聽得鼻尖一酸。

    “嗯,咱們不說這些。我給盛老師熬了粥,醫(yī)生說今天可以開始吃流食了。要不你去喂他吧?記住別多搬動,讓他的頭側(cè)過來,慢慢吃?!?/br>
    盛慕槐接過保溫桶,看了李韻笙一眼,他說:“我和你一起進去,在旁邊看著,不叫他看見我。你看這樣好嗎?”

    盛慕槐的心里越發(fā)酸,點點頭,拿著保溫桶和勺子碗進了病房。

    爺爺還不是很清醒,腦袋側(cè)向一邊,連臉上泛紅的疤痕都沒有了血色。

    她走過去,蹲在他身邊,給爺爺喂粥。

    一勺粥送進他嘴里,他盡力地咽下去,可嘴角不聽使喚,總又漏出來一些。盛慕槐很耐心,每喂一口都用紙巾給他擦干凈嘴角,吃了不多以后,盛春又閉上了眼睛。

    李韻笙一直靜靜地在一旁看著,腳下似乎墜了千斤。

    他幾乎不敢認,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就是曾經(jīng)風華絕代的辛韻春。

    在他有關(guān)韻春的回憶里,最早、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們坐科時那條長長的隊伍。他們排著隊去太平園唱戲。

    自己走在韻春的后頭,月白竹布衫包裹著他削瘦的身體,四月枝頭的芳菲讓他臉上也散發(fā)著霞光。

    他發(fā)覺自己在看他,便朝他微微一笑,眼睛映出了杏花的倒影。

    那時候李韻笙還有爭強好勝之心,卻一下明白了為什么師弟能獲得那么多人的喜愛,成為鼎成豐最紅的童伶。

    那是因為他天生就有一段風流。

    后來他們總是一起搭戲,那條通向太平園戲樓的路,往后還并肩走過成百上千次。

    終于他們倆一起紅了,一同唱遍了北平,天津,上海,不知讓多少人沉迷在韻春的舞臺風采里。

    可為什么,如今躺在床上形銷骨立的人是他?

    他艱難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辛韻春的身邊,在他看不見的那一側(cè)。

    盛春睡的很不安穩(wěn),手和腳時不時動彈一下。他輕聲道:“師兄……”

    “我在呢?!?nbsp;李韻笙說。

    沒過多久,他的眉頭緊皺,似乎做了什么噩夢似的,身體突然抽搐起來。

    盛慕槐和李韻笙都被這突發(fā)情況嚇到了,一人一邊按住盛春的身體,盛慕槐大聲喊護士過來。

    護士急匆匆地趕到,檢查后說,這是腦溢血后的正?,F(xiàn)象,病人情況不是很嚴重,家屬幫忙固定住四肢就行,如果不放心,也可以給病人上約束帶。

    “不,別綁住他。” 李韻笙立刻說。剛才在按住師弟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韻春輕得像一片隨時能飄走的羽毛。

    他已經(jīng)辛苦一生,不要再綁住他了。

    護士走了,兩人一時都無言。

    等盛春再次清醒過來,已經(jīng)過了兩個小時。

    這次他的意識最為清醒,見到盛慕槐,眼睛里立刻有了著急的神色。

    “比賽……” 他說。

    盛慕槐搖搖頭:“我在這里陪您,哪都不去。”

    “不行。” 盛春卻很堅定,那雙大眼睛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看得盛慕槐心中的情緒一陣翻涌。

    他微微抬起唯一能動的那只手,盛慕槐立刻握住,聽見爺爺用虛弱的氣音問:“你的戒指呢?”

    盛慕槐便把放在隨身小包里的紅寶石戒指拿出來。

    盛春接過那戒指,想替盛慕槐戴上。可他實在沒有力氣,手顫抖地對不準,盛慕槐只能自己將食指伸了進去。

    “對不起……” 爺爺抱歉地說,盛慕槐噙著淚拼命搖頭。

    他繼續(xù)往下講:“我看不了這出戲啦。如果我走了,起碼,起碼讓他們都看到,我孫女演的辛派。到時候,我死也瞑目了。”

    盛慕槐終于再也繃不住了,她快步走出病房,蹲在走廊盡頭,把頭埋進手臂里放聲大哭。

    槐槐呀……

    盛春又感到邊上有人,他心有所感,費力地轉(zhuǎn)動腦袋,想看清另一邊究竟是誰。

    那人轉(zhuǎn)身要走,盛春心中一動,急促地叫道:“別走!”

    那人怕他激動,停下來了,盛春輕聲問:“師兄,是你嗎?”

    李韻笙的眼眶竟一下濕潤了,他終于回轉(zhuǎn),坐在他身邊說:“是我?!?/br>
    盛春像想到了什么,拼命扭過頭去,用手遮臉??衫铐嶓习醋×怂氖郑咽址呕乇蛔酉拢骸皠e亂動,好好將養(yǎng)?!?/br>
    四十多年了,他們終于再次正式相見。

    “我會死嗎?” 盛春閉著眼睛輕聲問。

    “別亂想?!?/br>
    盛春自嘲地拉扯了下嘴角。這樣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輕歌曼舞,一顧傾城的辛韻春沒有了,只剩下一個殘破的皮囊茍活在這人世間。

    他這兩天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一時還是家里受寵的小少爺,一時踩著蹺在科班里苦練。他夢見了和師兄最輝煌美好的時候,也夢見了失去舞臺后,在牛棚和監(jiān)獄里的遭遇。

    他們劃破了他的臉,踩碎了他的膝蓋,打斷了他的脊梁。多少年來,他再也不敢聽一句戲,想一句詞。他無數(shù)次想結(jié)束自己螻蟻般的性命。直到槐槐的出現(xiàn)救了他的命。

    他黑白的生命從此又有了戲曲的色彩,可是他太貪心了,竟然還想著上臺。

    或許是老天爺?shù)膽土P吧,才讓他變成了現(xiàn)在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