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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核桃真是不習(xí)慣?!?/br>“你水都喝不進(jìn)去了,吃什么核桃?!?/br>明樓低頭看自己的雙手。他舉起手,亮給明誠看:“上海人說,這是錢耙子?!?/br>明誠輕嘆。“我是錢王,我好威風(fēng),我掌管經(jīng)濟(jì)命脈,我什么有價值的戰(zhàn)略情報都搞不到。”“大哥。”明樓在焦慮的巔峰,兩個眼睛下面發(fā)黑:“再往下我就得當(dāng)漢jian頭子了?!?/br>明誠輕輕摟住明樓,用手拍他。明樓的腦子在飛快運轉(zhuǎn),焦灼敏感,他感受到明誠拍他的規(guī)律,這是暗號,這是……沒關(guān)系,我愛你。明樓捂著臉嘿嘿笑:“我在日本軍部門口轉(zhuǎn)了那么久,就是進(jìn)不去。派遣軍的司令部有任務(wù)下達(dá)杭州石井部隊,空軍往湖南走,我就是查不到到底是什么任務(wù)。我的經(jīng)驗和直覺都告訴我,這個任務(wù)很重要,非常重要,但是我查不到!”明誠拍明樓:“大哥你幾天沒睡了,休息吧,休息一夜,說不定有法子?!?/br>明樓在臺燈下神色漸漸驚慌,極度疲倦引發(fā)極度惶恐:“你看沒看工部局的調(diào)查報告。去年年底到今年,普善山莊在街上收攏的尸體,將近三萬具,有兩萬具是兒童。有些孩子還沒咽氣呢就被父母扔在街上等死。普善山莊去收起碼能省喪葬費。今年寒潮來得早,數(shù)字還得增加。怎么辦,怎么辦啊阿誠?”明樓六神無主,像喚乳名一般喚明誠:“阿誠,怎么辦?。俊?/br>明誠其實心里害怕,他擔(dān)心明樓熬不住,終于要崩潰。明誠沒辦法,只能緊緊摟著明樓。“沒事兒,大哥你這樣真的不行,又是幾天不睡覺,你這樣會垮的。大哥去休息,聽我的話,你不能垮,家里人在上海就剩你了,你垮了上海聯(lián)絡(luò)線怎么辦?大哥沒事的,沒事的?!?/br>民國三十年十一月四日,這一天是明樓余生永恒的噩夢。一年之后他終于知道日軍司令部給石井部隊的任務(wù)是什么:湖南,常德,鼠疫。飛機(jī)播撒大量攜帶鼠疫的棉絮,在常德的上空飄散。仿佛春暖花開的柳絮,溫柔地飄飄蕩蕩,惡毒地虛擬著春風(fēng)——很多人,再也沒能熬過這個隆冬。明樓觀察資金的流向,在浩瀚的數(shù)據(jù)中終于計算出南京往長沙附近送了多少日本間諜。他花了半個月時間根據(jù)明誠收集來的信息研究日本人之間的派系,這遠(yuǎn)比中國人復(fù)雜。父系,母系,師承,出身地。明樓廢寢忘食研究一個叫阿南惟幾的人,這個人大半輩子幾乎把“愚”字貫徹始終。愚忠,愚直,愚蠢。日軍的經(jīng)費有一小部分采辦后勤的經(jīng)過明樓的手。只這一小部分就可以了。錢的流向比水更規(guī)律,仿佛奔騰山川,匯入大海。每一筆帳,都不會單獨存在。一個人生存,除了空氣食物水,就得要錢了。錢王的奴隸,遍布天下。長沙,很可能還要會戰(zhàn)。明樓并非軍事家,他和明誠能做的就是把情報上報。這其中明樓發(fā)現(xiàn)一點奇怪的事情:從賬面上看,日軍看上去像打算撤出中國。陸軍,空軍,海軍的后勤,有不同程度削減。明樓暫時不能得出結(jié)論,明誠原樣上報。上報完明誠還要琢磨給明樓做點什么吃,想來想去,只有燉得爛爛的白粥。他端著白粥走向書房,突然被大姐叫住。大姐裹著披肩,輕聲重復(fù):“你要照顧好他?!?/br>明誠笑:“是?!?/br>十一月底,明樓對明誠道歉:“抱歉親愛的,前段時間我情緒很不穩(wěn)定?!?/br>他們正準(zhǔn)備要出席中儲銀行的年會。明誠幫明樓穿西裝,明樓堅持開了一瓶紅酒,跟明誠一人一只酒杯。“情報路線調(diào)整,有些迷茫?!泵鳂乔敢?,“感謝親愛的無私支持?!?/br>明誠笑一聲。他們碰杯。只不過為了一句話。王天風(fēng)對明臺說。明樓對明誠說。他們在心里醞釀成為信念,毫無新意字字千鈞的一句話。“抗戰(zhàn)必勝?!?/br>118.民國三十年十二月七日,日軍偷襲美軍珍珠港,隨后對美宣戰(zhàn)。世界嘩然。明樓一早起床,明鏡正在沙發(fā)上看報紙,嘴里嘖嘖:“日本人瘋了,去偷襲美國!”明臺從二樓蹭蹭跑下來:“別說,鬼子好像偷襲成功了?!?/br>明誠幫阿香端著粥走出廚房:“都來吃飯?!?/br>明臺驚奇:“你就不震驚嗎?日本到底為什么這么干?”明誠擺碗:“洗手去。上班要遲到了。”明臺看明樓:“如果美國參戰(zhàn)了,日本會怎么樣?”能怎么樣。明樓沒回答,明鏡冷笑一聲,明誠問他:“粥夠不夠?要添嗎?”關(guān)于珍珠港,南京政府靜悄悄。南京沒話,上海也不吭聲。上海的日文報紙吹噓日軍銳氣橫掃太平洋,打死兩千多美國人,擊毀一百多飛機(jī)。明臺站在路邊看,一邊看一邊笑。有人站在他身后問道:“上面寫了什么?”明臺沒回頭:“日軍擊敗美軍。”他們一起笑。明臺請劉戈青吃飯。劉戈青進(jìn)入上海非常艱難,幾天沒吃東西。“有地方住嗎?來面粉廠吧。職工宿舍有一間是空的。”“謝謝。”明臺終于忍不?。骸霸趺催B你都來了?這次任務(wù)很艱巨?跟著王教官來的?”劉戈青一聽王教官,臉色微動,但沒有太大反應(yīng):“我們是不同的任務(wù)?!?/br>明臺看劉戈青狂吃東西,沒話找話:“美國對日宣戰(zhàn)了。這算不算對我們有利?”劉戈青沒回答。“長沙打贏了,還是鼓舞士氣的。”劉戈青大笑:“明臺你真幽默。日軍進(jìn)入長沙又撤走,井然有序,你說是不是咱們打贏的?!?/br>明臺等他吃飽:“我?guī)闳ヒ娡踅坦???/br>劉戈青反問:“你知不知道王天風(fēng)來上海干什么?”明臺一愣:“他說出叛徒了,收拾一下情報系統(tǒng)?!?/br>劉戈青又沉默。他醞釀很久,對明臺道:“明臺,不對。很多事,不對?!?/br>明臺不解:“你怎么了?”劉戈青拍他的肩:“明臺,你小心。太不對了。”明臺還是疑惑:“哪里不對?”劉戈青欲言又止好半天:“明臺,我們需要一場勝利。真正的勝利。為此犧牲什么都可以。”明臺笑:“是的。我知道??墒沁@沒什么不對?!?/br>美國對日宣戰(zhàn)第三天,梁仲春找到明誠。明誠正無聊,坐在沙發(fā)里,把腿架在茶幾上,拿槍打?qū)γ娴陌凶?。打也不好好打,搖骰子。搖出幾點打幾環(huán)。翡翠俱樂部昨天晚上剛剛狂歡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