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笑得明媚，可是陸小鳳看到的一切都暗了下來。

之后是喜宴。

陸小鳳開始喝酒。

司空摘星也在，他愛鬧，也拉著陸小鳳一起鬧，多虧了司空摘星，否則陸小鳳都不知道該如何保持自己的笑容。

也罷，他便隨著司空摘星一起鬧，一起喝酒，從黃昏鬧到了夜晚。

司空摘星鬧開了，便說要去鬧洞房。

花滿樓有些羞澀，但是隨他們鬧。不過大家都沒料到的是，這次鬧洞房鬧得最兇的竟然是陸小鳳。

他的花招不少，不輸司空摘星，兩人起了勁，折騰得花滿樓告饒。

最后夜深了，便有人說該放過新郎官和新娘了。他們才消停。陸小鳳一消停，便癱軟在司空摘星背上。

司空摘星認(rèn)栽，把他拖進(jìn)了客房，臨走前還踹了他一角，罵他“醉鬼”。

那一下挺疼的，可是陸小鳳決定放過司空摘星，明日不去找他算賬。畢竟他可是裝醉讓司空摘星背了他一路。

就當(dāng)方才鬧洞房，是自己喝醉了才鬧這么兇吧。

現(xiàn)在大家都散了，新房中就只有花滿樓和他的妻子了。他們會做什么了？對了，掀起蓋頭，喝合巹酒，結(jié)發(fā)……

從此他們就是結(jié)發(fā)夫妻了。

想到這里，心里又是一陣刺痛。報應(yīng)。

陸小鳳推開窗，借夜風(fēng)讓自己冷靜一下。但是夜風(fēng)似乎不夠冷，陸小鳳猶豫了一下，就爬上了屋頂。

一爬上屋頂，先是苦澀的暢快，隨之而來的是后悔。為什么，從屋頂這兒能看見花滿樓的屋子呢？

屋內(nèi)還亮著燭火。

隔得那么遠(yuǎn)，隔著門窗，他卻還是在想，花滿樓正在里面做什么呢？想來是濃情蜜意，春宵一刻吧。

新婚之夜紅燭不滅，再看，天會明，那間屋始終不會暗。

陸小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跳下了屋頂朝著花滿樓的屋子走去。無數(shù)次他告訴自己，不要去！但是腿腳卻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肯停下。

最后，他停在了院門口。

何苦呢。

他轉(zhuǎn)身想要離去，身后的門卻開了。陸小鳳回過頭，看見了花滿樓。他還穿著白日的喜服，手中多了一個酒壺和兩個酒杯。

想喝酒了。

兩人進(jìn)了一方?jīng)鐾?，沉默飲酒?/br>
有點尷尬。新郎新婚之夜不與新娘在一起，卻出來與好友對飲。

陸小鳳想化解尷尬，卻問出了一個更加尷尬的問題，“怎么忽然想成親了？”之前不是說不成親的嗎。

花滿樓愣了一下，沉默片刻才放下酒杯，問道：“不是你讓我娶的嗎？”

我讓你娶的？

陸小鳳不敢相信，他是想過花滿樓若與一溫婉可人的女子成親，從此過上安穩(wěn)生活也不錯。但是他沒想到，花滿樓今日成婚，真的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這算是什么？陸小鳳覺得今日的酒不好，酸的，酸進(jìn)心肺，生出苦味來。

“是這樣啊……”種種情緒化為嘆息。

“花滿樓，你高興嗎？”陸小鳳只想再確認(rèn)一次。

花滿樓不點頭，也沒搖頭，忽然說，“你說她極好?！?/br>
花滿樓頓了頓，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又說：“她是很好，我也會對她好?！?/br>
那笑容太扎眼，陸小鳳很疼。

又是自己。

今日花滿樓的笑，全都成了他陸小鳳心上的傷。原來，是我說她極好啊。

可笑，我連你的妻子叫什么，長什么都不知道，我卻說她極好。我說她極好，你發(fā)現(xiàn)了她的好，你與她成了婚。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報應(yīng)啊，真是報應(yīng)??！

悲戚滿腔，醉酒繞腸。陸小鳳去拿酒壺，發(fā)現(xiàn)酒壺中只剩一點點酒水了，倒了出來，恰好兩杯，不多不少。

“花滿樓，跟我喝杯酒吧？”陸小鳳說。

花滿樓有些不解，“今日……我們不是喝過了嗎？”

陸小鳳搖頭，“白日是新郎敬賓客，方才是各自獨飲，這一杯，你我對飲。”

“好！”花滿樓點頭。

酒杯碰撞，灑出些許酒液沾濕了手指，帶起火辣，卻都不及酒水入口的燙。

是時候走了。

“花滿樓，保重?！眱A盡勇氣，陸小鳳輕輕抱住了花滿樓，留下這么一句話，然后一躍而去。

花滿樓始終沒有言語。

這一次，陸小鳳真的走了。

離開花家的時間過得出乎意料得快，每日這兒走走，那兒晃晃，陸小鳳也見到了無數(shù)的好風(fēng)光。但是心里總是空蕩蕩的，覺得什么都乏味。

恐怕，這就是倦了吧。

倦了這江湖，那就回那個小山谷吧。

可是在小山谷里住了一段時日，更是乏味。

那張床一人睡太冷，那張琴他不會撫，想抓魚，卻不知做給誰吃。為什么以前的他會覺得這個山谷的日子很不錯呢？

在外飄蕩的時間已經(jīng)太久，陸小鳳已經(jīng)不記得了。這個山谷不好。

這一日陸小鳳獨自漫步，想要換座山走走，便登上了鄰山。

這座山也不高，但是陸小鳳走得很累。登上山頂?shù)娘L(fēng)景也只是增加了他的茫然。周圍有什么風(fēng)景，他都看不到。

小時候，父親曾說，走，快走。

可是，他都走了這么久了，都沒走到該去的地方。

對了，他早就知道了。離開了花滿樓，他哪里都去不了。

再走幾步，便停下了吧。以后，不如就不走了吧。

這個想法不錯。

陸小鳳已經(jīng)踩在了崖邊，而他沒有止步。

身體前傾倒下的瞬間，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陸小鳳！”

他的手被拉住了。

被花滿樓拉住了。

117

被花滿樓拉住了手，陸小鳳撞上了山壁。手腕一陣刺痛。然而這些痛楚對陸小鳳來說都不在話下，最讓他感到突兀的是這種下墜感。

太多感覺襲來，本有些糊涂的陸小鳳忽然清醒了些，他仰起頭，就看見花滿樓焦急的面容，就聽見花滿樓帶著怒意的聲音，“陸小鳳，清醒點！”

清醒？陸小鳳不解，他不是一直很清醒嗎？

等到陸小鳳看清自己此時是多虧了花滿樓拉著自己才沒有墜下，看清在自己腳下數(shù)十丈遠(yuǎn)的地方便是先前的瀑布時，陸小鳳才意識到自己險些從山上跌落。

此時拉著陸小鳳的花滿樓也還沒完全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方才他和陸小鳳一起進(jìn)來這個山洞，聞到一股花香后他便模糊了意識，竟然又回到了三年前陸小鳳與沙曼歸隱的時候。但是那之后他所經(jīng)歷的卻與現(xiàn)實不同。

太過詭異的幻境，真實到了一種詭異的程度?；M樓暗自慶幸自己及時醒了過來，而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陸小鳳同樣不對勁的時候，花滿樓更是慶幸自己及時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