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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的銀子,這時候便去尋摸個館子偷偷喝點小酒,像是偷來頓為人不知的快樂,同鎮(zhèn)日拿國公府的碎銀子買吃食不同,這有說不出的愜意。他聽后眉梢揚起來,笑話我國公府小公子像個鄉(xiāng)下人。從前那時他不常如現(xiàn)在這般笑得像個皇帝,那刻他神容上的冷峻線條柔和在秋高氣爽的和美日光里,笑意淡漠卻深刻,我竟就那么看直了眼。他由著我看了會兒,笑意卻更深,倏地竟將手里冊子一扔,提著我袖口就站起來往外走。“你也陪我讀書多日了,今日換我陪你玩玩?!?/br>【拾肆】皇上那時候想陪我玩,我估計是因他自己聽見坊間樂事起了天潢貴胄的獵奇之心。從溜出宮來,直到買饃饃吃餑餑時我們都還玩得挺好,也還未有人從東宮追出來尋他,故他又叫我?guī)シ棚L箏。這可難倒了我,我四下看著頗為難。“你自己說了會放風箏,怎又不知何處尋風箏?”他貴為太子跟著我坐在道旁棚蓋下,吃掉最后一口餑餑拍拍手指,又挑起眉來笑話我道:“你平日里風箏難道是太白仙君從石頭縫里變的?”我笑,那哪能。風箏多簡單,何須太白仙君來變,明明沈山山就會扎風箏啊。大約我是將這句說出來了,下一刻我手肘忽然被人用力扯住,身邊人臉上笑意絲毫都沒變,可我卻忽然覺得有點瘆人。他問我,沈山山是誰。第4章山色有無【拾陸】沈府辦酒是確認翌日無早朝的,我本待睡個午后再起身,然清早宮里卻派了人來說皇上宣我。我起得慌慌張張頭昏腦漲,還打了個隔夜的酒嗝,徐順兒跟在后頭一陣陣地笑。路過中庭的時候差點跌了一跤。我爹還沒去司部點卯,立在一池春皺邊端著紫砂壺看我從廊下過,沒好氣提點我句:“領子歪了。”我理好袍子隨宮人打馬車過宮門入大內,一路十來年沒什么新意,過玄德門時有幾個太監(jiān)在洗地上青磚,我看著還覺磚瓦愈來愈舊。過去皇上還沒做皇上時,常在玄德門前同他幾個兄弟蹴鞠,但凡蹴鞠落了他腳下,一眾兄弟都不大敢同太子殿下奪了,只虛與委蛇地跑在側旁作出要搶的架勢,卻從未伸腿勾過一次。那時候我挺瞧不下去,心想蹴鞠玩兒成這般也就不叫蹴鞠了,叫讓鞠,根本不得盡興。我眼見皇上總在場下孤獨求敗,一眾皇子假意叫好,竟覺出幾分自己當年在一眾小輩里形單影只的辛酸來。實則滿宮上下都傳說太后單點我做了太子侍讀,確不是瞧中我書念得好,而是因起先聽說我爹有反意,便將我立作個質子一類的把控住,叫我爹不敢反。這雖是無中生有的事,但竟能稍稍化解我心中多年疑竇,也就生出幾分道理來。總之實情是什么往往不大重要,宮中以為什么,那就是什么好了。我覺摸著既我在他們心里已被把控住了,那他們對我應當是放心的,那我同太子殿下認真蹴個鞠也沒甚大不了,且慣常同沈山山蹴鞠我都是贏的,頗覺要是將幾個皇子踢生氣了我還能游刃有余地讓上一讓,讓得叫他們瞧不出來。故我硬著頭皮從宮階上站起身,系了袍擺下場去,老神在在道了句我也來蹴鞠,伸腳就要勾皇上腳下。……結果差點被皇上蹴哭了。他腦子太好,總能猜中我路子將我繞過去,我一球沒進過還跑了個滿身臭汗,頓時后悔我究竟之前辛酸個什么勁。那時我覺得我開悟了些。有時候一眾兄弟爭不過他,并不見得就是讓著他,也有可能是真的爭不過。而他縱使形單影只,也必須護住足下蹴鞠。皇上他與一眾兄弟,同我與幼時一堆小輩,畢竟是不同的。【拾柒】皇上招我覲見為的是御史臺近日幾道折子,我臺正司梁大夫參了沈山山他爹,足足五本。尚書房外的廊臺下,皇上等閑依坐闌干上瞧著臺底碧塘中的錦鯉,見我來了,將手里最后些食餌拋掉,含笑問我怎么看。清早起來我宿醉未消,吊著浮泡的眼睛認字都困難,能怎么看?梁大夫寫這彈劾折子的時候,內里定安侯在軍中擅權弄事、攪渾軍政之類也沒同我商量過,且他商量了我大概也不大能懂。這類推彈的折子實則我作侍御史的時候也寫過不少,雖不是寫沈山山他爹,但也都是捕風捉影之事,將朝中不少官員都得罪過。他們礙著我爹太傅大人的面子不大好開口同我爭,默默忍著氣由皇上扣些俸祿、停職思過一陣子,那便也過了,往后人事走動照常。我覺得大約百官都挺能理解——若非碰上造反舞弊貪污克扣等大事,御史臺實在也沒別的可做,總不能指望大理寺的傳案吃整年。盯著手里折子,我頭重腳輕地老實想了會兒,心覺既然是沈山山的爹,我自然當求個情,于是委婉道:“梁大夫這么一提,或然是該仔細查探查探才好定論。”這意思放平日里皇上也能懂,便是說那折子全是瞎扯淡毫無真憑實據(jù),根本做不得數(shù)。然今日他卻只點了周邊宮差一句:“成,那就囑梁大夫查罷。”一驚愣神間抬起頭來,我見皇上起身來沖尚書房里笑:“沈少尹,你爹也是高功老臣了,朕信此案必是個誤會??僧吘箛袊ǎF(xiàn)下御史臺的意思你也聽見了,倒不只是梁大夫說查,如此只得委屈你爹勞累勞累,協(xié)同烏臺理清糾葛便是。”一聲“沈少尹”將我醉魂都喚裂,我這才定睛瞧見尚書房門檻里頭還跪了個人。京兆司的綬帶別在他腰上,玉肩沉頓、身如臥松。沈山山聽完皇上垂訓,恭敬叩首下去:“臣遵旨。”第5章山色有無【拾捌】沈山山告退的時候我還稀里糊涂追出去兩步,旁邊小太監(jiān)輕咳兩聲我才想起皇上還沒讓我走,只好折回來。我一時有些憂心沈山山,想他昨日小登科今日正大喜,紅床都還沒涼下,何故清早被拉進宮來提訓這烏糟事情。回頭看皇上,倒笑得挺悠哉,抬手曲指向我勾了勾,狀似心情挺不錯:“想什么,都同朕講講?!?/br>然我此刻想的,倒不大好同皇上講。【拾玖】我想起皇上問我沈山山是誰之后的幾日,又趕上皇子皇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