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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禮。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皇上正用午膳,精致盤點擺了一桌子,喚我平身后他竟招呼我一道吃。這叫我驚了驚,要抬頭又想起我娘囑咐我在宮里別隨意抬頭,便就又低了頭,老實巴交道:“太子爺還是自個兒吃罷,我輩位輕,當(dāng)不起。”這么說著好似又有些沒規(guī)矩,我趕緊慌不擇言補(bǔ)了句:“我也吃過了,我不餓,您吃您吃。”實則不餓才怪,我也就路上啃了兩個蜜餞兒,入宮印信巡查折騰一早還差點將那蜜餞兒給我沒收了,我餓得能吃頭牛。大約皇上當(dāng)年也沒見過我這么土里土氣的說辭,彼時只好笑地擱了筷子,盯著我頭頂?shù)溃骸澳愦笄逶缯垓v進(jìn)宮,上哪兒吃的午膳?善德門那甬道上還開著面館子不成?”得,他一說面館子我就吞口水,“沒,沒開。我清早吃的?!?/br>當(dāng)下是真想找個面館子撈兩簇蔥花兒陽春,最好再配個香豆腐。真是口水都要流出來。“清早吃的能作什么使,現(xiàn)下都過午了。”余光里有小太監(jiān)被皇上點著搬了個板凳兒擱在桌邊,皇上不疾不徐道:“待會兒去了勤學(xué)館東西可難吃,你現(xiàn)下拘禮過會兒就難捱,自己掂量著罷?!?/br>他這話說得頗具情理,因勤學(xué)館的東西侍讀選考時候我吃過,是不大合胃口,然不吃我大約只能餓一下午。同餓一下午比起來,我爹囑咐的祝宴儀禮之事忽而變得飄忽不定,我連連從善如流摸到桌邊去坐下了,埋頭干脆道:“謝太子。”“你總耷拉個腦袋作甚,”皇上笑著,手指敲了敲我跟前兒的桌子,“我長得見不得人?”入宮第一日還沒人教習(xí)我說話做事兒的規(guī)矩,我想到什么就說了:“太子爺贖罪,我這是守禮不敢妄視,同您長得如何沒甚干系?!?/br>說完我當(dāng)時還覺著自己頗有急智,自鳴得意了片刻,然這話其實是失禮的,好賴把皇上噎了會兒,當(dāng)中小太監(jiān)都送了碗筷來擱在我跟前兒,他愣是一時半會兒沒再說話動作。他不開口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吃,餓得眼睛都快綠偏偏守著一桌子佳肴不得動手,只能盯著碗筷干著急。我正想著待會兒能開吃了是先吃水晶燒麥還是蟹黃包子好,下瞬竟忽有一只手伸來將我下巴捏住抬起來,我驚疑不定中頓時對上皇上一張冠玉般的臉,他眉梢眼角里都是揶揄,斜斜挑起來看著我,像是在尋釁。嚇得我連忙掙了下巴又埋頭下去,臉頰耳根都燒呼呼地發(fā)燙,胸腔里砰砰直跳,倆眼珠子都不知道怎么轉(zhuǎn)了。終究頭頂上落下皇上一聲輕笑:“現(xiàn)下同我有無關(guān)系了?”我連忙雞啄米頭點桌:“有有有?!?/br>“嗯,”皇上口氣終于滿意了些,也不再管我是不是耷拉了腦袋,只拿擱在桌上的手指又曲起來敲了敲,“成,吃吧?!?/br>我如蒙大赦般拿起了碗筷,當(dāng)時不知是激動的還是怕的,雙腿都在打顫兒。我終于明白他們?yōu)楹握f宮里真是個險惡的地方。為了吃頓飯竟能嚇落我一道魂,如何能夠不險惡。【伍貳】然好在皇上長得不險惡,還是頗能見人的。無奈我不學(xué)無術(shù),那時候才從雜書里曉了倆美男的名兒,一是潘安,一是子都。前者小爺我慣常用來自比,不舍得拿給皇上用,便權(quán)且在心里給皇上安了個貌若子都,望他將就將就。也是前幾年我才想起將這作笑話兒講給皇上聽,豈知皇上不害臊,當(dāng)了子都的名頭龍心大悅,聽我自比潘安時卻坐在尚書房外頭那闌干上笑了個不歇氣,說我忒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我氣得要死,御史臺的折子都差點貫到地上去,叉著腰桿兒說那我真是白貼給你個子都十來年,還是都別美了,一起丑死了作數(shù)。皇上更笑得厲害,好久才點著眼角想起回頭來哄我,“我的稹清何得是潘安,你當(dāng)是水月里的觀音,金頂上的佛,只容我一個做凡人就是。”一句話夸得我飄飄欲仙,仿若真成了觀音成了佛。我知他這話自然是假的,不過卻受用。沖他這話,我能把潘安讓給他使兩年。【伍叁】頭日侍讀畢了走出勤學(xué)館我才發(fā)現(xiàn)我離不得口的蜜餞兒竟別在腰上一顆沒動過,皇上瞥眼兒瞧見還說,這玩意兒甜得掉牙,少吃些的好。我因想著自己是被太后點做了侍讀,許是托著爹要造反的關(guān)系,還想巴結(jié)巴結(jié)皇上以后得好處,故也對他言聽計從。皇上叫我不吃我就收起來放側(cè)殿的立柜兒里,每天晚上像去瞧我養(yǎng)的狗似的,開了柜門將那包蜜餞兒抱出來摸摸想想沈山山某時某時當(dāng)在作甚。想畢了總歸我會再氣上馬場的事兒,那狗似的蜜餞兒就又能被我丟回立柜兒去關(guān)上。如此周而復(fù)始許多日,后來有一回皇上打外頭過正瞧見,還有些不解:“你那蜜餞兒早不能吃了,怎還不扔?你要吃去小廚房要去,多得是?!?/br>他說話總是如此在情在理。然我還是沒扔。直到后來立柜兒里擱出了味兒,我有一夜回屋的時候蜜餞兒已經(jīng)被不知哪個宮女兒太監(jiān)給扔了。我登時心疼無以復(fù)加,偷偷窩在被褥上哭了一場。外頭小宮女兒猛聽見我嗚咽還以為是鬧鬼了,尖叫一聲嚇了院兒里的皇上一跳,被拖下去打了好幾板子。我頗愧疚了一段兒日子,可后來又有小太監(jiān)告訴我這宮女兒便是收拾我屋子的,這情狀就不同了。我與那小宮女兒自此有了蜜餞兒之仇,心里再沒存過善念。皇上那時候茶余飯后背完了書,有道消遣就是瞅著我同那小宮女較勁兒。我覺得他真無聊。他說我才無聊,“你欽國公的小公子,和個小丫頭犯得上么?”我想起我那可愛如哈巴狗似的蜜餞兒包包就氣得背脊都在抖,然原因又不當(dāng)講給皇上聽,只得又可勁兒折騰那小宮女兒給我拾掇屋子,拾掇得那叫一個一塵不染。但愈往后我這折騰得就愈不得勁兒,只因那小宮女兒竟似愈發(fā)逆來順受一般,每次被我叫去了還挺樂呵的。“她樂呵個甚?”我瞧著她哼歌掃地的模樣是頗不解,我在家的時候我娘叫我拾掇個衣裳我都能撒鎮(zhèn)日的脾氣,她竟還喜歡來。彼時我正和皇上坐在東宮前院兒里頭吃西域紅果子,旁邊小太監(jiān)聞我這問,一邊給皇上剝果皮兒一邊壓低了聲兒好奇:“清爺,你不是瞧上那小丫頭了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