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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山山靜默一時,望著我臉問:“又挨打了?”我調(diào)過臉去不再看他,正要抬手招人領(lǐng)他上車,此時他身后卻走出個丫鬟攙扶的姑娘來。這姑娘雖是嬌嬌病容,卻倒也難掩絕色,一立在沈山山旁邊兒,我便記起她是誰。從前在詩會上瞧見過的,她就是蘇閣老的嫡孫女兒蘇大小姐,如今是沈山山的媳婦兒。此時蘇大小姐慘白了一張秀容,眼角還掛著抹哭過的緋色,一見著我,神容便化為怒,顯然也很知道我是誰??伤蠹s覺著我這樣的jian佞男寵來提沈山山,于他沈府只能叫羞辱,故倚在丫鬟懷里也不忘拿柳眉杏目瞪著我,還顫手執(zhí)著絹子恨恨指著我:“稹……你,你們御史臺就沒別人了?就非要你來?……我夫君從來如何待你,你……你何至每每如此報他!你難道就沒有良心?”沈山山沉聲叫她休言,我卻覺著沒了所謂,只徐徐看過她一眼,便皺眉抬手,招人將他們圍了,吩咐左右:“將沈少尹與夫人請上車罷?!?/br>想了想,到底艱難補出一句:“……單辟一車,不得怠慢了?!?/br>周圍兵士應(yīng)了,也就收了兵器將他二人往階下馬車中請,一時我轉(zhuǎn)過身要先走,卻聽聞沈山山在背后叫我一聲:“稹清……”這一聲卻叫我握著御劍的手都忽而發(fā)顫,幾乎只覺下一刻就要拔劍出鞘來。身后沈山山低聲中帶了絲苦意,終是沉頓下去:“怎么,你要砍我?”我沉沉回頭看向他,咬著牙根擠出一句:“是,若是我能,早也就砍了。”說罷我更走回一步瞪著他問:“你就沒什么要告訴我?你就沒有一句話要同我說?”沈山山在我目下眉心一顫,眸中光彩霎時起伏了濃淡,卻又消弭下去,下刻只靜靜道:“照臺里規(guī)矩,相熟者相審……三日禁閉后便總歸是你來審我,我眼下又何須多言討你煩心?!?/br>“稹清,我只想謝你……”他唇角勾起來幾乎是苦笑,“我原以為你已忘了此約,不會來了?!?/br>第79章山色有無【佰玖壹】幾年前,我借由提刑司買賣刑獄的案子混上了御史丞的時候,實則也頗覺自個兒拿人無情,便不是沒憂心過這報應(yīng)遲早落在自個兒身上,于是曾與沈山山有過這么一約——說若有朝一日國公府終于敗落了或我爹反了被抓了,那御史臺來提人的時候,我不期望是劉侍御他們來提我,也不期望是梁大夫來提我,我期望是他能來提我。“到時候好歹給我單辟一馬車罷。”我這么同他笑,說我那時候瞧著提刑司張家?guī)仔值芟嗷ズ薜枚伎鞊掀屏四?,卻還是嫌麻煩,就把他幾個塞在了一架車上,要是擱我自個兒身上我可受不住,我是鐵定不想同我父兄一道兒坐的。那時我和沈山山正吃著鍋兒,還是在他愛去的那家店,周遭也還是鬧鬧騰騰的,我看沈山山正幫我撈著不知滑哪兒去的鮮肚,也不知他是聽見了沒有,便還擱了酒盞伸手拉他:“哎哎,爺跟你說話呢,你答不答應(yīng)?”這一拉把沈山山手一晃,好不容易夾住的鮮肚又滑了,他可算是從鍋里抬眼看著我道:“你怎知道你爹那事兒成不了?你又怎知道不是我家先落難?我兩家綁在一起,你家要是落了,我家就能好么?”然他好似想起什么,又嘆氣笑了聲,“……不過若那事兒真不成,到了那一天,你后頭有皇上,也不定就能眼看著你投獄,說不定尚能保你。要是那時候你還在御史臺,我倒能指望指望你來提我,到時你也給我單辟一馬車罷,甭叫我跟我爹和下人一道兒坐,我也受不住。”我呿他一聲兒,“山山你個不知足的,你爹有什么不好?他從來笑笑呵呵的,在家時候不多也不逼你做學(xué)問,我打小別提多羨慕你了。你腦瓜比我好,你爹平日就算打罵打罵你,也是因?qū)δ慵耐酶?,跟我爹一比那打得也叫慈父了——哎,我跟你說,還根本就不能比,我爹還想把我送去鄉(xiāng)下當(dāng)個收租的村漢兒呢,你能想?”這話我也不覺自個兒說了什么好笑的,可沈山山聞言,卻笑了好長一會兒。他笑的聲音極低,卻像是真正地樂,笑過了這陣才捏著筷子在鍋里接著撈東西,隔著蒸蒸熱氣兒慢慢同我說:“……稹清,那是你見我爹的時候少,你不明白?!?/br>說完,他伸筷子把撈出的各樣菜放在我盤兒里,似開玩笑道:“說不定我爹壓根兒就不想我生出來。”“你也就哄我吧?!蔽疫肿鞗_他笑,“你比我好到哪兒去了,你家就你一個,你爹才不舍不得嫌棄。”這么說著,我也就吸呼吃上了他給我夾的東西,還指點他再下些青筍,話頭便也由他扯開了。如今想起來,卻忽而發(fā)覺那日說過的每一句都諷刺,也忽而明白沈山山為何會笑。原來一向羨慕沈山山的人是我,我卻從未覺出,沈山山才是羨慕我的。【佰玖貳】京城臨亂,城門早已盡數(shù)緊閉。黑水似的禁軍圍堵在街上,行路不暢,我又因跑著兩家拿人,押解后再從班房回御史臺正堂時,就比劉侍御幾個晚些,一進臺里卻見他們一眾人都立在正堂上,不知往里圍看著什么。我進去一瞧,才見著是相爺來了。御史臺雖直屬丞相治下,然京官兒大都嫌御史臺晦氣,相爺便也不常來,有文書與報備事宜也都由我常跑腿兒送去給他過目。這兩日實則正是北疆各部來京中存續(xù)盟屬章約的時候,相爺本一早都在城北行館陪著小皇叔,也領(lǐng)著鴻臚寺、禮部隨同理事兒,當(dāng)是驚聞大變才將將趕回宮里,此時正坐在主堂梁大夫的椅子上,見我來,他道:“本相與王爺一至尚書房,城南禁軍便傳了新信兒報給皇上,說是瞧見驍騎營忽而分批往京郊遷移,似是另圖后續(xù)之力?;噬嫌鶖嗨麄兓蛉贿€有接應(yīng),便令本相速速來攜領(lǐng)御史臺清查此事,看能否從其親眷口中審出他們是何圖謀,以免二府賊子再起茍且,將這平反之事僵持起來?!?/br>他指點道:“亭山府一眾便即刻帶上堂來,一一由本相親審,臺中訊室也盡數(shù)投用罷,諸位便都勉力一些,各自從沈府老少分理審起?!?/br>既是相爺明示,我自沒道理說什么不好,如此御史臺三日禁閉的老規(guī)矩也就破了,侍御史幾個便由一列禁軍陪著,去班房將剛關(guān)進去的人提出一批來待審。第一批來的自然是二府嫡親一眾,我立在御史臺堂上,便又見著了沈山山。他娘正顫顫巍巍哭著,他攙著他娘跨進堂來,抬頭看過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