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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山色有無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29

分卷閱讀129

    色的衫子襯得好似七月半燒掉的冥紙,唯雙目抹有兩撇紅腫,此時正強持了口氣兒向我道:“小叔子,昨兒你大哥被押回城來——我去瞧了,偏家里少了人鎮(zhèn)著,下人就沒看住門兒,叫蔡氏抱著她兒子跑了……”

“跑了?”我一頓,“幾時跑的?”

大嫂涼涼開口:“許是下午里罷??倸w我回來就沒瞧見她……”

蔡氏是大哥的二房,據(jù)說同亭山府有遠房的姻親,曾是與幾個庶女一同教養(yǎng)的。三年前大哥同驍騎營的人上亭山府喝醉了酒,第二日也理不清怎么的,這蔡氏就被塞來了,非說一身清白落在了我大哥手里。

大哥自然稀里糊涂也分辯不得,為免與亭山府生隙,只好納她作了妾,少不得還要勞煩府里備辦些禮數(shù)。那時候大嫂正懷著兒子日日害喜,卻竟被大哥整了這么一出,原本清清靜靜的南跨院兒便就此吵上,連帶爹也緊著大哥斥罵,將一府上下鬧騰了好一陣子。

大哥從那以后話就少下去,夾在妻妾間甚難做人,而蔡氏仗著同亭山府有親舊,做了妾也沒個謙恭模樣。大約她眼見大嫂是文家出身,應是個軟柿子,便三天兩頭地往大嫂跟前兒找不痛快。然大嫂自我娘逝后也當家了這么些年,怎能由她蹬鼻子上臉?自是從未給過她好顏色,當罵也就罵了,當罰則也罰了,可那蔡氏竟也還是不消停。這景狀直到次年蔡氏也生了兒子,就更沸反盈天起來,時常為著頓吃食點心都能將南跨院兒里頭鬧得天翻地覆,大哥每每一斥她,她還直哭著喊著要回娘家。

如今定、亭二府一反,蔡氏這眼線扎在我大哥身邊兒就沒了用,且大哥現(xiàn)今已作從犯下了獄,她自然也怕跟著遭殃,故想攜兒私逃倒并不怪,可怪就怪在這國公府的家丁護院兒加起來數(shù)十,等閑何得看不住個婦人?

慣來爹在家里規(guī)矩極嚴,這擱在往日,壓根兒是沒可能的事兒,眼下卻竟生了。

我往大嫂走去兩步:“下人怎么說?報官了沒有?”

大嫂捂著心口往后退了退,調(diào)開眼道:“外頭起事兒了,與家里干系那么近,叫一府上下慌得亂糟糟的,問起來又有哪個敢說知道?這妾室出逃自然是罪,多少也該報官立案,可如今府里的這臉面——”

她話到這里說不下去,又凝神看回我臉上,細眉斂起來,下頭一雙紅眼好似鎖著多少不忿言語要講,卻又恨到講不出,終是壓下去另道:“你大哥如今落了獄,那蔡氏如何倒不打緊了,只那二小子再是庶出,也還是你大哥骨血,按說定要找回來才在理……然我只是個婦道人家,審審下人還行的,向外頭尋人的事兒倒做不來。眼見公爹忙著,擱不開手料理府內(nèi),這事兒怎么處,只能賴小叔子這御史中丞來瞧瞧罷。”

我應下她還待再問,卻聽廊子另頭忽而刺啦一聲,瞧過去,是個老媽子打碎了兩只湯碗,正不緊不慢蹲下去拾撿。

方叔聞聲從花廳奔出來,瞧見了一地碎瓷,氣得指著她就罵:“府里多少年的老人兒了,端個湯碗兒還能砸了地!若要真不愿做了,明兒我回過老爺就把你們盡都黜出去,省得砸了碗兒又砸盤兒,作踐了一屋子的好東西!”

老媽子嚇得一哆嗦,終是陰聲賴氣兒說了句不敢,可這敷衍腔調(diào)卻惹得方叔再火起來,又在那頭罵開了。

我眼瞧著這出,心里頗不是滋味兒,而大嫂瞥眼兒看著他們,此時也苦笑一聲,喃喃嘆:“……不長了,長不了……早晚的事兒?!?/br>
我聞言一哽,默了片刻徐徐問她:“大哥怎樣了?”

大嫂聽了這問,看向我竟立時眉心驟聚:“你還會管你大哥怎樣?”

她一手撐在丫鬟臂上,恨恨冷笑道:“這么多年了,你同沈家那小子焦不離孟的時候怎沒想過他?你向皇上討宅避禍的時候怎沒想過他?……如今知道那造反不是咱家里的禍患了,造反的人不是公爹也拖累不到你了,你在龍宮里躲了幾日倒又敢回來了?”

不等我講出什么,她已揪著襟領提聲兒說:“虧著公爹與你哥哥們護了你十來年,你卻竟是一碗兒冷水澆在他們臉上!我看你這心到底不是血rou長的,怕是石頭才真!”

說著,她終于是抬手指著我罵起來:“若不是公爹要將東城的宅子留給你,我倒想一早隨你大哥遷出去算了!那倒死了也干凈,不必見你這不孝不義的東西成日作威作福,挨著你這斷了袖子爬龍床的,出去也是給府里臊臉!”

眼見她越說越憤,直是對身子無益,我便點過她邊兒上的丫鬟:“你先扶大奶奶回院兒歇著?!?/br>
大嫂卻掙脫丫鬟的手上往我踏來一步,此時白紙似的臉上已如潑了層朱漆:“怎么,說著你還心虛了?我說的哪樣兒不是真的?哪樣兒你敢辯一句?——從來府里都是如何保你,你又是如何對府里?你摸著胸口問問,你良心可安得?”

“大奶奶您誤會三爺了!”徐順兒好似是怕大嫂下刻就要抬手抓我的臉,早擋來我身道兒勸她:“大奶奶,爺他這么多年也——”

“罷了?!蔽野阉笠徊剑幌虼笊┑溃骸按笊┦芰死?,還是歇著將養(yǎng)罷。蔡氏的事兒我記下了,大嫂就別憂心了?!?/br>
說完我扭頭出了府,后頭徐順兒匆匆趕上來替我撩開馬車的布簾兒,還慌張問我怎不將話說清楚。

我回頭再望了眼國公府高門上的匾,上了車沖他倦然揮一手:“趕緊走罷,還嫌事兒不夠么?!?/br>
徐順兒唉聲嘆氣駕了車,一路沿著大道兒把我往東載,我坐在車里盯著翩飛簾角兒外飛退的青石板街,忽覺著我實則不該就這么走了,而真該繼續(xù)立在那兒讓大嫂多罵些時候的。

長久來,家里四個大男人里,大哥就不指望了,爹又得顧著朝中大事兒,二哥多年奔波未娶,我也是個扶不上墻的,是故欽國公府一門關起來,我娘去后,京中往來走動的禮數(shù)和家中、老宅的瑣碎事務便全壓在了大嫂一人身上。時常我與父兄從部院兒晚歸,尚能看見大嫂也還忙著過賬本兒、打理中饋,偶然有下人犯事兒當罰的,事情就更添得多了,常有熬到三更的時候。

嫡侄子出生前,大嫂曾多年無孕,娘還在的時候常常打聽來不少坊間名醫(yī),甚也勞煩爹將相熟的太醫(yī)引來家中替大嫂把過脈,然卻都說大嫂身子沒毛病,只因憂慮過重才沒有胎緣,而大嫂多年憂慮驚怕的,自然又是造反一事對大哥的牽連,這情狀多年未解。娘走后,她手里擔上一大家子的事兒也不得閑下,而折騰熟絡了這些才消停下來,好不容易老天開眼,叫她終于替大哥這不爭氣的懷上了兒子,可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