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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道。 “不能往東,宣武就是從東面來的,陵王也在那里?!彼夼_道。 垂恩宮就在三里之外,可是兩條前往垂恩宮的山路都被堵死,所剩唯一的一條……云浠看了眼前方,三層高的觀音閣浸在一片火海里,猶如陰司冥王之宮。 這座冥宮雖穿行不了,但如果繞行,還是有一線生機(jī)的。 行軍的聲音逼近,夜色中,浮現(xiàn)出一列一列銀光如水的身影,懷集將軍帶著兵,出現(xiàn)在眾人近前。 他帶兵殺了一日,早已殺紅了眼,眼下看到火色夜影下倉惶逃生的人,本能地提起劍,高聲吩咐:“放箭!” 一瞬間,箭矢如雨,鋪天蓋地地襲來。 程昶早有準(zhǔn)備,牽著云浠避入冥宮之后,忽然松開她的手:“你快走?!?/br> “三公子?”云浠愣道。 程昶道:“這個局面如果你我都留下,誰都活不成。他們要?dú)⒌娜耸俏遥绻吹轿?,?yīng)該可以暫時罷手。你快走,繞過這座觀音閣往下山去,一定可以保命?!?/br> 云浠道:“不行,我今日來就是為護(hù)三公子安危,怎么可以拋下三公子獨(dú)自保命?” 她頓了頓,又說:“三公子你快走,懷集不知道我今日會上山來,有我迎敵,他一時間摸不清我的底細(xì),必然不敢全力出擊。我能拖住他,能為三公子爭取活命的時間,我有這個本事,三公子你信我。” 言罷,立時吩咐:“宿臺,你即刻護(hù)三公子下山!”說著,提槍便要往觀音閣前去。 “不行!”程昶攔住云浠。 他略沉了口氣,一字一句道:“阿汀,你聽我說,就算我今日會葬在亂軍之中,也不一定會死。我此前,幾回瀕臨絕境,落崖,墮火,一次都沒有生還,可是最后還是死而復(fù)生了,你快走,我不會有事的。” 觀音閣為一行人馬擋去了箭矢,外頭箭雨停了,可隨之而來的卻是逼近的搜尋聲。 云浠借著火光看向程昶,他的目色認(rèn)真而堅定,就是這雙眼,真不知是怎么長的,這樣灼烈的九幽之火落到他如水般清冷的眸子里,也要化作天邊一顆溫柔星,她這輩子大概注定逃不開他這么一個人了。 云浠道:“三公子說自己不一定會死,不一定會有事??墒牵f一這一次你沒有復(fù)生呢?我接受不了這樣的萬一,你可以拿你的命去賭,可是我,賭不起?!?/br> 觀音閣后已然出現(xiàn)了身著銀甲的敵兵,云浠說罷這話,驀地退后一步,她高舉紅纓槍,高厲聲呼道:“崔裕,帶兵列陣!” “是!” 兩千將士瞬間排開,饒是人數(shù)稀少也氣勢雄渾。 下一刻,云浠忽然高喝了一聲:“宿臺!” 烈火在觀音閣蔓延肆虐,云浠足尖借著身旁的斷垣一點(diǎn),騰空而起,紅纓槍上挑,順勢劈在觀音殿橫梁的相接之處。 橫梁經(jīng)烈火燒灼,已然脆弱不堪,遭了這么一下重?fù)簦Z然坍塌倒落。火梁在程昶眼前瞬間砸下,幸而宿臺得了云浠提醒,早一步做了防備,帶著程昶頃刻退了數(shù)步。 待到程昶反應(yīng)過來,坍塌的落木焚燃的烈火已將他們隔于烈火兩端了。 云浠看著程昶,忽然問:“三公子,你從前,有沒有嫌棄過我?” 不等程昶答,她很快又道,“我知道你沒有,但是我其實(shí)嫌棄過自己?!?/br> 她笑了笑:“我很早就喜歡三公子了,草原上的長大的姑娘,本來該有什么說什么,可是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一直不敢和你表明心意?!?/br> “我不溫柔,也不如其他高門女子賢惠體貼,不會討人喜歡,女紅,茶道,樣樣不會,琴棋書畫就更不必提了” “小時候大概還開朗些,那些年侯府?dāng)÷?,成日為侯府的生計奔波,被壓得喘不過氣,所以遇上什么也習(xí)慣藏在心底,可能人都有些木訥了?!?/br> “如果不是你給我點(diǎn)了一天一地花燈,說你也喜歡我,我恐怕會將這份心意一直藏在心底,慢慢疏遠(yuǎn)三公子,看著你做世子,做王爺,娶王妃,從此兩不相干,反正……我與你不相配?!?/br> “不過,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以后,我便不這么想了?!?/br> “三公子這一路艱難,我都看在眼里。我現(xiàn)在,真的很慶幸自己從小什么都沒學(xué),就學(xué)了一身功夫。這樣三公子遇難,我就可以救你;有人要害你,我可以保護(hù)你;你失蹤了,我可以去天涯海角找你,一點(diǎn)也不會覺得累;如果你我一同遇到絕境,像今天這樣,我更不怕,因?yàn)槲疑砗笥斜?,手上有劍,心中就有底氣了。?/br> “我早已跟你說過了,我是你的矛,也是你的盾,是你手上最鋒利的利刃。” “所以你不是孤苦無依,不是手無寸鐵,在這個世界,永遠(yuǎn)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br> “我能做到的,是這世上其他女子都做不到的?!?/br> “所以呢,我現(xiàn)在覺得——”云浠說到這里,抬袖揩了一把逃命時,不知從哪里沾到臉上的臟污,嘴角與眼角同時一彎,露出一個分外俏皮的笑,“我配你,剛剛好?!?/br> 說罷這話,她毅然轉(zhuǎn)身,提著紅纓槍,帶著兩千兵馬朝敵陣走去。 將門人從來不畏生死。 白骨墮沙,血上焚火,尤有何懼。 第一五六章 山間風(fēng)起云涌, 夜色被焚灼的烈火、糾纏的兵戈攪得支離破碎。 前方云浠已然帶兵與懷集將軍的人馬廝殺在一起,宿臺上前拽住程昶, 勸道:“殿下, 我們快走吧……” “放開!”程昶掙脫開他的手,拼命地往沙場的方向走去。 可惜前路已被烈火阻絕,視野亦被兵火殘影侵襲,他甚至已看不清云浠究竟在哪里。 “阿汀、阿汀……”他只能不斷地念著她的小字,然后急于從這一山火海里越過去。 他也不知道他過去能干什么,能幫上她什么,但他就是想陪在她身邊, 他覺得自己不能拋下她。 心上焦急如焚如煉, 更遠(yuǎn)處,似還有更多的敵兵朝這里集結(jié)而來。 銀甲如海潮涌向云浠的一刻,程昶忽覺得后悔, 非常非常的后悔。 若早知如此,早知會牽連她, 他就不這么執(zhí)著了。 不執(zhí)著于公道,不執(zhí)著于復(fù)仇,不執(zhí)著于讓所有害他的人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