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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筷子瘦rou,我像看砒霜一樣看著飯碗里多出來的東西,嘴唇張了張,又把東西撥回了他碗里。李哥一動不動地坐著,忽然說:「錢寧,累了就去休息吧?!?/br>我像得了赦令一樣,趕緊應了一聲。剛想站起來,端陽突然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拽著我的手腕。我臉色慘白,被他拽得又坐回椅子上,椅子悶響了一聲。李哥聽見動靜,又叫了一遍:「錢寧?」我原本還在掙,被這聲喊嚇得一個激靈,只好坐著不動。我不敢看他的臉。他的手像鐵箍一樣,掌心冰涼,沒有一點溫度。就這樣僵坐了好一會,我再去抽,戴端陽才慢慢地把手松開。三個人悶坐著扒了一會飯,那幾道菜只有戴端陽在吃,排骨鹽放多了,又咸又澀,青菜炒老了,又苦又干,我學了幾年,還是只知道把東西炒熟。端陽把最后一點剩萊都撥進自己碗里,囫圇地咽了下去。我還是手腳冰冷目不斜視地坐著,只聽見李哥嗤笑了一句:「以后都吃不到了,多吃點?!?/br>我登時打了個寒顫。端陽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謝謝招待?!?/br>他用手費力地捋了一下襯衣上的皺褶,走到玄關,彎下腰兩下穿好了鞋。等他出了門口,我才發(fā)現(xiàn)他外套還擱在椅背上,猶豫了一下,才拿著外套出門。戴端陽并沒有走遠,就站在樓梯的轉角處,看見我下樓,把我往下連拽了幾級。我扶著他才站穩(wěn),想把衣服遞給他,端陽卻不接,只是死死地盯著我,半天才輕輕地叫了一遍我的名字:「錢寧?!?/br>他手上的力氣出奇的大,嘴唇哆嗦著,叫得一句比一句輕:「上次是我錯了。」我不敢看他,只想把西裝外套給了他了事,端陽卻不松手,一遍一遍壓低了聲音叫我:「錢寧,我不相信。」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胡亂地搖了下頭,端陽啞著嗓子說:「別走?!?/br>我背上幾乎汗透了,使勁掙脫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幾步。戴端陽聲音變大了一點,仍然在克制著:「錢寧,別回去了?!?/br>我簡直像在看一場鬧劇,誰還敢相信戴端陽的謊話。端陽拉著我反反覆覆地叫:「錢寧?!?/br>他屏著呼吸靠過來,想把我的腦袋按在他的肩窩,我用力甩開,卻不肯朝他揮拳頭,那件外套在拉扯中皺成一團。戴端陽趔趄了一下才站穩(wěn),眼睛里有著細細的血絲:「你忘了我嗎?」我死死抓著樓梯扶手,怒火騰地竄了起來,眼前的一切反而變得模糊不清。他要是還恨我趾高氣揚、欺善怕惡,我已經狼狽至此,又何必窮追猛打!他還忘不了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他再騙一次!戴端陽拉不動我,停下來,茫然地看了我一會,像是疑惑我的無動于衷。他疑惑地看著我,半天才說:「錢寧,我是來找你的,我已經想明白了?!顾肓税胩觳耪f:「糾結過去誰對誰錯,沒有必要?!?/br>讓他說出這一句,似乎已經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用力把手掙脫出來。端陽愣了很久,才問:「過去的事,只有我一個人放不下?」他的聲音突然變大了:「我和他不一樣。錢寧,這次我不要你做事,我不用你委屈自己。我們再試一次,你朝我發(fā)脾氣,你罵我,只要你高興。錢寧,我和他不一樣?!?/br>我腦袋里一陣暈眩,幾乎站不穩(wěn),有人從背后叫了我一聲:「錢寧,怎么還不上來?」我聽見李哥的聲音,急著要退回去,嗓子沙啞得不像話,只能費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跟端陽解釋:「誰能一輩子包容誰的壞脾氣。戴端陽,你回去吧?!?/br>9端陽的手心變得冰涼,沉默了好一陣,才幾不可聞地笑起來:「果然是錢寧?!?/br>李哥把我往后扯了一把,看著他下了樓。回到屋里,關上門。李哥一個人在房間里練琴,我想去收拾碗筷,卻使不出一點力氣。明知道沒有希望,卻抱著希望;背道而馳,卻想著同行。李哥從里間出來的時候,看到我使勁揪著自己的頭發(fā),一把撥開我的手,口氣不善地說:「去休息。」我又揪了幾把才訕訕松了手,目光呆滯地站在原地。李哥把我往房里趕:「別想了?!?/br>我走了幾步,又停在那里,強笑起來:「李哥,我就剩幾個月,你多擔待?!刮已柿丝谕倌?,小聲接了句:「我治病的錢都放在抽屜里,到時候……」他捏在我后頸的手用了點力氣:「再胡說八道大耳光抽你。」我不吭聲了,關了房門,一個人待著,努力想該想的事,偏偏異常吃力,不需思考的問題又轉得飛快。思緒像撲向滅蚊器的蚊蟲,剛剛藍光一閃,啪地一聲便身故。我仿佛要被這種難以控制的思維給撕裂了,就這么一個人坐到入夜,頭還在痛,推開門出來,客廳里只開了一盞立燈,電視上那場球賽才踢到半場,李哥就這么坐著睡著了。我拿起一旁的毛毯給他蓋上,輕手輕腳地出了門。走向歌廳的那條路,因為少了單車,變得異常難熬。街上沿路的商店大多數(shù)都拉下了鐵卷門,落葉稀疏地鋪在道路兩側,我把衣服領子豎起來,一個人又走了一段,一直從歌廳的后門走到正口。歌廳里傳來喧嘩的人聲,音樂聲仿佛變得模糊起來。我站在門口,探著腦袋往里張望,沒有在客座上找到那個人,他沒有再來,就這么枯站了一會,只覺得從頭到尾都涼透了。我使勁地捏了捏鼻骨,強打起精神,拿手擋著鼻子,又從嗆人的煙酒味里穿出來,一個人在街上漫無日的地走著。縱橫交錯的街道,被暗黃色的路燈照著,零星有幾輛汽車停在路邊。每走一段,就在路燈上狠狠拍一下,渾濁的鋼鐵聲響起,周圍卻沒有一個行人,人像是陷進了一個大泥潭,要用力邁開腳步,才能勉強把鞋從泥里拔出來。越走越累,越走越見不著一個人,突然間就亂了陣腳,在路上瘋跑起來,全力沖刺,雙手插在褲袋里,時而又拿出來,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這種無意識地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著。我甚至記不起自己的名字。誰來拉我一把,誰還會喊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暴雨里睜開眼睛。清醒的那一刻,人正坐在大橋的欄桿上,腳下怒號的江水從橋下流過,撞擊在橋柱上,黑夜里石油一樣渾濁的水流攪起漩渦。只差一步,人就落進湍急的江水里。我從欄桿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爬下來,癱坐在橋頭。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失去意識,渾然忘了自己做過什么。我瑟瑟發(fā)抖,一直守在橋頭,被大雨澆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攔到一輛計程車,可看到我還在往下滴水的衣服,再怎么恐嚇、揮著拳頭,詛咒怒罵,司機仍不肯打開車門鎖。我用力地捶了下車窗,后退半步,渾渾噩噩地放他過去,開始冒著雨往回走。漸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