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一散，他直接跳過內(nèi)閣，劍指六部。

    內(nèi)閣有膽杠朕，你六部沒膽。

    六部想去看內(nèi)閣的眼色，抱歉，不給你看。

    朕這么好看，看什么內(nèi)閣啊。

    這個“小朋友”，從今天起，要摞開內(nèi)閣，好好治一治六部。而侍立在旁的何元菱，終于將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先帝們啊，好想給你們來一場“直播”，讓你們看看，這位小皇帝是如何橫沖直撞，一步步奪回本該屬于自己的一切。

    秦栩君一點兒沒給那位“便宜親戚”面子。叫仁秀送二位尚書出去時，一道旨意也跟著送到機(jī)樞處。

    很簡單，就是通知機(jī)樞處：朕和兵部尚書張研、戶部尚書葉霄談過了話，談得不太開心，朕覺得他們一個太虛偽、一個太老邁，不太適合做尚書了，著告老還鄉(xiāng)，由兩部侍郎暫代事務(wù)，你們機(jī)構(gòu)處就按這個意思擬發(fā)旨意。

    說來也好笑，皇帝大人一點兒縫隙都沒給機(jī)樞處留。他叫仁秀送了一張條子過去，上面把圣旨寫得清清楚楚，還特意要仁秀關(guān)照，機(jī)樞處不允許自行發(fā)揮，就把朕這個旨意抄一遍，然后頒出去，完事兒。

    機(jī)樞處某些人氣暈了。

    從來只有你秦栩君抄寫的份兒，現(xiàn)在竟要我們來抄？

    101、以退為進(jìn)

    一日之內(nèi), 朝中連下三位重臣, 先是負(fù)責(zé)京城和皇宮防務(wù)要職的迅親王被迫交出調(diào)兵金符，后是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接連被革, 這對朝廷來說, 簡直是驚天之雷, 讓所有人猝不及防。

    機(jī)樞處一片混亂，喬敬軒大叫著“這差事沒法干了”；聶聞中鐵青著臉建議閣臣集體去長信宮求見皇帝；鄔思明安撫這個又安撫那個試圖叫人“稍安勿躁”；首輔程博簡閉著眼睛就是不說話, 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六科掌印長官也都位列機(jī)樞處，各自臉色陰晴不定。

    整個機(jī)樞處只有駱應(yīng)嘉沒有慌亂，他按皇帝的指示，認(rèn)認(rèn)真真地抄寫著旨意, 等著頒布執(zhí)行。

    “咱們不能再坐以待斃，太師, 您拿個主意，是您去見皇上, 還是咱們內(nèi)閣一同去？”

    聶聞中吼了半日無人搭理，終于直接找程博簡，想要個明確說法。

    程博簡緩緩睜開眼睛, 望著聶聞中焦急的臉龐：“說過無數(shù)次, 遇事不慌。急什么急？”

    他從太師椅上慢慢地起身，在殿堂內(nèi)踱了小半個圈, 踱到書桌前，看著駱應(yīng)嘉擬旨。看他寫下最后一筆，又踱回殿堂中間。

    “你去長信宮能做什么？請皇上收回成名命, 還是質(zhì)疑皇上cao之過急？皇上剛剛親政，正是迫不及待要干一番成績的時候?；噬弦墒裁矗瑑?nèi)閣能做的就是協(xié)助皇上干好什么。若真有不妥之處，也不該在這個時候?qū)噬线M(jìn)言潑冷水?！?/br>
    程博簡冷冷瞥了聶聞中一眼，又道：“皇上不是說了，從現(xiàn)在起，七日五早朝，你急什么呢。心里實在有話，明天早朝不就能和皇上說了？且早朝上文武百官都在，你說得若有理，還多些支持的聲音，也能讓皇上兼聽則明。”

    一番話說得官冕堂皇，聶聞中思忖半晌，果然是首輔大人說得有理。此時宜靜觀、不宜生變。于是訥訥坐回自己的位子，琢磨著明日早朝該說些什么去了。

    不過，首輔大人并非總是這么官冕堂皇。

    從機(jī)樞處一下班，回到太師府上，首輔大人的心情就非常不美妙了。

    喬敬軒跟著首輔大人回家了，倒不是為了蹭晚飯，而是“開續(xù)會”。只有在太師府，他們才

    能暢所欲言，想罵誰就罵誰，包括皇帝。

    “這小兒，放他去興云山莊，反而養(yǎng)壯了他?！背滩┖喣樕幊?。

    喬敬軒道：“還好，宮里還是太師您的天下，太后和皇上并不親近，亦不一條心，倒是無妨。內(nèi)務(wù)也是徐超喜一手抓著，他比成汝培穩(wěn)重，不易翻船。”

    程博簡被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還忘記了太后，點點頭：“今日被搞了個猝不及防，太后那兒倒忘記知會?！?/br>
    于是叫了府上的貼身隨從，立刻進(jìn)宮，叫太后安心頤養(yǎng)，不用cao心前朝。

    喬敬軒聽著有些納悶：“太師您反正不聯(lián)合太后，反而去寬太后的心？”

    “太后性子急，怕她亂了方寸，反而壞了大事。”

    “今日迅親王和張研葉霄二位尚書，都被卸職，太師您就這樣干看著？”

    程博簡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絲鄙夷之色：“也不知皇帝哪里學(xué)了一招半式的治國理政之術(shù)，卻不知欲速則不達(dá)的道理。我且避避他的風(fēng)頭，讓他胡折騰，折騰到傷筋動骨，百官自然就不干了。明日聶聞中必定鬧朝，且看有多少人附和?！?/br>
    喬敬軒頓露崇敬之情：“原來太師早有對策。莫非明日早朝，太師還安排了好戲？”

    程博簡看他一眼：“對策談不上，靜觀其變吧?！?/br>
    ***

    果然程博簡的信兒遞得及時。

    無雙殿的孫太后，已經(jīng)氣呼呼地?fù)Q了衣服，要沖到長信宮去拿皇帝問罪，問問他為何好端端一下子卸了三位大員的職。

    還沒走到無雙殿的前院，太師府的人急匆匆趕來，趕得滿頭滿腦的汗。

    經(jīng)由一番巧舌如簧的勸說，孫太后終于被勸回了無雙殿。但氣還是沒消，往魚缸里投了好多魚食兒，吃到魚都懈怠了，才由連翹扶著回到了寢宮。

    “太師不讓哀家去找皇上的麻煩，但沒說不能見別人啊？”

    無聊的太后，必定要生些事，才能消解這心頭的郁悶。

    連翹哪會不知她的心思，笑道：“那是自然，平常太后見什么人，自然現(xiàn)在還是可以見什么人。要不，宣幾個貴婦進(jìn)來說說話？”

    孫太后卻呵呵一笑：“貴婦？閑得發(fā)慌的那種？何必出宮去宣，宮里頭就多的是?！?/br>
    一掠鬢角：“去把淑妃叫來玩

    玩。父親還沒老呢，就要告老還鄉(xiāng)，不知道她心情如何，哀家好好安慰安慰她?！?/br>
    ***

    任天下鬧騰得再厲害，該來的黑夜，也不會遲一分一刻。

    最后一抹余暉終于從長信宮高高的檐角褪.去，長信宮的宮人們已在每一處宮殿廊下張起宮燈。

    從興云山莊來的那些宮人，雖是頭一次真正進(jìn)入長信宮，但經(jīng)由仁秀的數(shù)日培訓(xùn)，皆已是熟練的老手。而長信宮原先的宮人似乎是得到了某種壓制，顯得格外沉默，對“侵入”到這里的眾多人員熟視無睹，不熱情、亦不排擠。

    何元菱與仁秀重新挑選了在殿內(nèi)當(dāng)值的人員。

    既是皇帝從今以后真正要開始“日理萬機(jī)”，偌大的長信宮，自然不可能像玉澤堂那樣，都由仁秀和何元菱二人來打理。

    宮燈剛剛?cè)奎c上，機(jī)樞處那邊來了人。

    兩位中年官員送來了當(dāng)天的折子，他們是機(jī)樞處的書記行走，亦是當(dāng)晚機(jī)樞處當(dāng)值的人員，送的折子不多不少，恰好也是二十份。

    何元菱領(lǐng)了他們?nèi)雰?nèi)，偏殿那張明黃色的矮榻上，有一張寬大的榻桌，如今成了弘暉皇帝書寫之處。

    “是誰叫你們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