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宮應(yīng)付那些貴婦。

    正要進(jìn)內(nèi)寢驅(qū)蚊，外頭來了一個小太監(jiān)。

    “何總管，吳主事有事求見?！?/br>
    “吳火炎？”何元菱一愣。宮里姓吳的主事只有他，今日其他司坊都在忙碌，也唯有他得空閑。

    何元菱自然不能讓他隨隨便便進(jìn)皇帝的書房，便道：“知道了，讓他在內(nèi)院廊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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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5、生辰（七）

    吳火炎站在內(nèi)院廊下, 一臉巴望。見何元菱出來, 立即迎了上來。

    “吳主事找我何事？”何元菱問。

    “方才卑職從您住處經(jīng)過，發(fā)現(xiàn)里頭有些動靜, 請何總管一起前往看一看？”

    何元菱頓時心中一顫。

    她的宮人舍, 那有“異寶”?。‰y道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被子下的秘密？那就太丟人了！

    不及回答, 何元菱已經(jīng)疾風(fēng)一般地跑開，倒把吳火炎嚇了一跳：“哎呀何總管, 您慢點(diǎn)兒，卑職陪您一起去?！?/br>
    何元菱腳下生風(fēng)，一口氣跑到住處，遠(yuǎn)遠(yuǎn)地, 果然望見里頭有隱隱的燈光。

    這還得了。竟然有人敢進(jìn)自己的住處。這可是內(nèi)務(wù)總管的住處！

    何元菱沖過去，猛地推開門, 大喝：“誰在屋里！”

    可定睛一看，卻驚呆了。

    屋子正中央掛著四盞大大的紅燈籠, 上寫“恭賀芳辰”，地面上則是紅燭組成的“十六”字樣。她豁然推門帶起的風(fēng)，吹得燭光一陣飄搖, 晃出一屋子的光影, 與上面掛著的大紅燈籠遙相響應(yīng)。

    “吳主事……”

    她轉(zhuǎn)身正要相問，卻發(fā)現(xiàn)不知從哪里涌出來好多宮人。有吳火炎、有薛春榕、有松曉嬌、有送她回來的兩名侍衛(wèi), 還有好些個內(nèi)務(wù)府沒有去慕尚宮當(dāng)值的巡走和女史，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齊齊地喊：“恭賀何總管芳辰，碧玉年華, 眉壽無疆！”

    何元菱完全沒有想到，吳火炎將她引到此處，是大伙兒要給她這樣一個生辰驚喜。

    剎那間，何元菱心潮澎湃。她以為自己的生辰只會在先帝們的祝福聲中無聲無息悄然度過，卻突然擁有這么多來自身邊人的祝福，竟覺得鼻子酸了起來。

    不能哭。今天是自己的生辰。十六歲的生辰，對古代女子來說太重要了。

    縱然她是從后世來到這個世界，可她已悄然接受這里的一切，包括這里的事、這里的人、這里的風(fēng)貌、這里的情感。

    此刻她就是大靖朝十六歲的女子，一個成熟的、在律法上已可以擁有自己財產(chǎn)的女子。

    她的十六歲生辰原來有這么多人在意。

    “謝謝各位！真心誠意地感謝?！焙卧馕嬷槪M量讓自己從澎湃中平息下來，“你們

    怎么知道的啊，我誰都沒說?！?/br>
    松曉嬌柔柔地開口：“是吳主事在名冊上看到您的生辰，又告訴了仁秀司務(wù)，司務(wù)和吳主事一同準(zhǔn)備的呢，要給何總管一個驚喜?！?/br>
    “真的很驚喜。從沒想過會有這么多人給我慶賀生辰?！?/br>
    說實(shí)話，何元菱現(xiàn)在一點(diǎn)都不羨慕淑妃。慕尚宮再大的排場，也沒幾個人真心給淑妃賀壽，滿大殿的虛情假意。這宮人舍的祝福雖然簡單，卻是滿滿的溫暖與感動。

    “哎呀，卑職剛剛才知道何總管生辰，沒來得及準(zhǔn)備賀禮，只能給您行個禮了。”跟她回來的侍衛(wèi)竟是個憨憨，像模像樣行起禮來。

    把何元菱逗樂了：“不要不要，咱們都是在宮里當(dāng)差，賺點(diǎn)月俸銀子不容易，我也不愛這些。有你們誠心誠意對我，比什么賀禮都強(qiáng)。”

    說著，把大伙兒招呼進(jìn)屋。粗略一數(shù)，十七八個人：“還好還好，我這里有幾套杯子，夠你們用。只是我平時不喝酒，只有前幾日造酒坊送來的新釀酒，大家湊合喝一口，不能耽誤當(dāng)差啊?！?/br>
    眾人圍著紅燭站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圈，何元菱舉起酒杯：“謝各位。我這總管能有驚無險到今日，皆是各位捧場，滿腔謝意，多說了也矯情，就……先干為敬！”

    說罷，一飲而盡。

    眾人也紛紛將杯中酒飲盡，吳火炎還夸贊一番，說這回造酒坊釀的酒比以往的更好。惹來何元菱一頓追問，吳主事經(jīng)常喝酒嗎？造酒坊每回的新酒都會送你品嘗嗎？

    吳火炎被追問得不好意思：“也沒啥愛好了，就愛品個酒。但從來沒耽誤過事兒！”

    尤其最后一句，說得斬釘截鐵，把大伙兒都給逗笑了。地上的紅燭搖曳著，像是在配合他們的歡樂。

    何元菱不由有些晃神，道：“你們老家平常都怎么過生辰？”

    大伙兒七嘴八舌起來。

    “窮都窮死了，從小哪過什么生辰?！?/br>
    “我媽會給我煮碗面?！?/br>
    “我媽會在面碗底下藏個雞蛋?！?/br>
    “我爹爹每年都用樹枝給我削一根簪子?！?/br>
    唯有松曉嬌神情黯然。她出身大戶人家，從小錦衣玉食，她的生辰曾經(jīng)是山珍海味作宴、奇珍異寶作禮、仆從圍繞、酒美人嬌，真正集萬千寵愛于

    一身。

    何元菱悄悄抓住她的手，捏了捏，對眾人道：“我家過生辰，有些與眾不同。除了吃壽面之外，奶奶還會點(diǎn)上紅燭。你們知道嗎？對著紅燭許下的愿意，會在不久的將來實(shí)現(xiàn)?！?/br>
    轉(zhuǎn)頭又對松曉嬌道：“你也記住了，等你生辰的時候，你也許愿，知道嗎？”

    松曉嬌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內(nèi)心大為感動，不由紅了眼眶，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只見何元菱抱拳抵于眉心，閉上眼睛。眾人知她在許愿，皆屏氣凝神，屋子一片安靜。

    片刻，何元菱睜開眼睛，蹲了身子，猛吸一口氣，“呼”——老長的一口氣，將紅燭盡數(shù)吹滅。眾人感染到她的歡樂，皆開心地?fù)羝鹫苼怼?/br>
    “一定要一口氣吹滅哦?！焙卧庑τ仄鹕怼?/br>
    松曉嬌好奇：“何總管您許的什么愿？”

    何元菱臉色竟微微一紅，幸好屋子里張掛的是紅燈籠，這一片羞色被巧妙地隱了去。

    “不能說。說出來會不靈的?！?/br>
    松曉嬌又重重點(diǎn)頭，記得牢牢的。

    慕尚宮，秦栩君已是一刻都呆不住了。偏偏貴婦們輪流敬酒，沒完沒了。

    本來他早就想走，但敬了幾輪，他發(fā)現(xiàn)這些女眷中，有好些都是朝臣家眷，比如早先封了一等忠勇伯的陳潛家夫人。身為皇帝，他善待陳夫人，便是給忠勇伯一份天大的面子。于是他按捺著性子，耐心地與女眷們客套著。

    淑妃見皇帝一時沒有要走的意思，又生了指望。礙眼的何元菱走了，她很自然地插空向皇帝介紹著各色菜肴。

    只是皇帝胃口好像很一般。

    又過了一會兒，皇帝終于忍不住了，低聲對仁秀道：“你說小菱現(xiàn)在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