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人像是在做夢,耳朵里嗡嗡響個不停,周圍一切的聲音都像是隔了一層水才傳過來。

槍聲、打斗聲、憤怒的喊聲……一切景物都被柔光燈照著，充滿了不真實。

“小陸！小陸……快醒醒！”

陸鎣一最后聽到的是卓陽的聲音。男人憤怒地望著周圍,努力想將他保護(hù)在自己的羽翼底下。但是沒有用,對手太強大了。就算他是條龍,又怎么能抵御成千上萬幾百萬只螞蟻的攻擊？

他也倒下了。

“小陸……小陸……”耳邊傳來了焦急的呼喊聲，陸鎣一有點苦惱地皺起眉頭。好吵,讓他再睡一會不好嗎？

“有動靜了有動靜了,他看起來不太舒服，是不是哪里受傷了？”好像是趙遠(yuǎn)的聲音。

“不會,我已經(jīng)替大老板檢查過,應(yīng)該只是藥物反應(yīng)?！边@是房立文的聲音。

“我擦,這次真是倒了血霉，到底是怎么回事？”里奧的聲音傳來，只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似乎是被誰給制止了。

“再接著喊他?！?/br>
于是那個聲音又傳了過來：“小陸,醒醒。你再不睜開眼睛,我就要……”

嘴唇被什么人堵住了,溫暖的空氣伴隨著濕潤的觸感一起傳了過來，陸鎣一很快感覺到自己身體里有什么東西蘇醒了過來，蠢蠢欲動。

“唔……”他發(fā)出呻丨吟，努力想要睜開眼睛。他知道自己該醒過來了，他已經(jīng)睡了太久，然而突然之間,不知從哪里刮來了一陣?yán)滹L(fēng)，陸鎣一猛然一驚，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一座黑暗的地下洞窟里，眼前是兩扇頂天立地的大門，有兩個人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陸鎣一猛然睜大了眼睛，那是他的先祖陸修吾和藍(lán)戎的先祖藍(lán)肅！

曾經(jīng)見過百年前芮家人所保留下來的畫作，陸鎣一對這兩人的相貌已經(jīng)深印在心，此時此刻，他們兩人竟然同時出現(xiàn)在他夢中，一人立在一扇門的前方。冷風(fēng)一陣陣地刮過，兩人木無表情地望著他，既不開口說話，也不驅(qū)趕他離開。

不知從哪里傳來了一陣“咕嚕?！钡穆曇?，像是什么車子的輪子在碎石上碾過，陸鎣一一回頭，就看到那車子從他身旁經(jīng)過，那是……一架給腿腳不便的人使用的輪椅。輪椅飛快地駛過了陸鎣一的身邊，向著那兩人的方向而去。

“琢邇！”陸鎣一一下子就認(rèn)出了輪椅上的人，他試圖去抓住那早逝的少年，然而他的手伸出去卻總是離那部輪椅差了一公分的距離，可以接近卻永遠(yuǎn)無法達(dá)到。

陸鎣一的手顫抖了，這一公分的距離或許就是生和死的區(qū)隔。

陰與陽，生和死，過去和現(xiàn)在。

陸琢邇停下輪椅，正在那兩扇門、那兩個人之間。他轉(zhuǎn)過輪椅，然后看向陸鎣一。

陸琢邇出現(xiàn)在陸鎣一的夢里許多次，很多時候都是一樣的順序，一開始是可愛的、帥氣的本人的模樣，然后一轉(zhuǎn)頭便成了他死時的慘狀，陸鎣一以為自己這一次也會看到這樣的陸琢邇，然而令他驚訝的是，他這一次看到了一個和以往完全不一樣的陸琢邇。

——那是一個長大了的陸琢邇。

陸琢邇歪著腦袋，打量著自己的哥哥，而后微微笑了一笑。

陸鎣一今年已經(jīng)三十歲，不管如何天生基因好，保持著二十出頭年紀(jì)的容貌，他的閱歷和經(jīng)歷還是留在了他的眼神中，然而此時他眼前的陸琢邇卻有著和三十歲的他相似的容貌，以及仍然如初的眼神。過世了的人也能長大嗎？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哥哥。”陸琢邇的聲音響起在陸鎣一的耳邊，“哥哥總是不讓人放心，所以我無法扔下你離開。”

陸鎣一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亡魂。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存在？難道他的親弟弟陸琢邇真的在死后都沒有離開他，而是陪伴在了他的身邊？

陸琢邇笑了起來，那是一個那么熟悉的笑容，又是一個那么陌生的久違了的笑容。陸琢邇說：“現(xiàn)在的哥哥終于讓人放心一點了，不過還差一點?！彼扉_兩手，指向兩邊，那正是藍(lán)肅和陸修吾所站著的地方。

“你將面臨選擇，”陸琢邇說，“這是哥哥一生最重要的選擇，比十二年前的選擇更重要！”

陸鎣一吃驚地望著他，問：“我要選什么？走哪扇門嗎？”

陸琢邇的笑容還留在嘴邊，神情卻已經(jīng)變得嚴(yán)肅起來了，他說，“哥哥，不要總是想著別人，多為你自己想想，這一次，你要好好選?！?/br>
陸修吾和藍(lán)肅望著陸鎣一，在這一瞬間，他們倆的眼神似乎活了起來，他們看著他，都急切地想要傳達(dá)什么東西給他，然而就在這時陸鎣一猛然腦子一響，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的已經(jīng)是一片白花花的日光燈。

“你終于醒了?！庇悬c喑啞的聲音傳來，陸鎣一看過去發(fā)現(xiàn)卓陽正望著他，輪廓剛毅的嘴唇上閃著水光，他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嗯，很好，濕的。他給了卓陽一個“扶朕起來”的眼神，男人便乖乖地過來將他扶坐了起來。

環(huán)視一圈便發(fā)現(xiàn)此時他們正在一間看起來還挺高科技的屋子里，日日保全的人基本都在，包括李景書，除了張雪璧，此時所有人都窩在一側(cè)角落里，面朝墻壁，努力不看他和卓陽，估摸著是又被自家老板的秀恩愛給閃瞎了眼。

陸鎣一剛想開口，覺得自己喉嚨不太舒服，那頭卓陽已經(jīng)遞了一杯溫水過來。

“謝謝?！苯舆^杯子，陸鎣一注意到這里的杯子上刻著一個很抽象符號，看起來有點像是一條江水或是別的什么。

“字母S，S處?！弊筷栒f，顯然明白陸鎣一的疑問，“國家特別行動管理局。”

陸鎣一點點頭，跟他猜測的差不多，一切都是一場秀，一場真人秀。

陸鎣一問：“我們到這里多久了？”

卓陽說：“不超過半天，我是第二個醒的，你是最后一個?！?/br>
陸鎣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第一個是誰？”顯然很意外卓陽那個鐵打的身子還能被人給比下去了。

那頭伸起來一只白皙的手，怯生生地生：“是我，大老板?！?/br>
哦，房立文。陸鎣一心想，這大概是抗藥性的緣故。陸鎣一為自己判斷正確松了一口氣，但同時又吊起了一顆心。沒有什么組織會比國家更有能力、有資源去cao作這樣一個大型的真人觀察秀了，如果說新鏢局選拔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是用來判斷他們這些鏢師能力、經(jīng)驗的平臺，那么那些人要的到底是什么？陸鎣一皺起眉頭，他覺得這件事可能遠(yuǎn)比目前他所能預(yù)測到的更復(fù)雜也麻煩多了。

“我反對?！痹陉戞v一思考的時候，S處的會議室里正在展開一場實打?qū)嵉募ち覡巿?zhí)。百里旬吊兒郎當(dāng)?shù)刈谧肋?，玩著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