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瀝的水滴聲,就算是泥沼也掩蓋不住那濃郁的血腥味兒,接著是噗絮絮的聲音響了起來,和尚手里已經(jīng)抄好的經(jīng)文落到了地上。雨水從敞開的門扉打入,幾天幾夜的心血,便這么白費了。“唔……”一聲悶哼聲突兀地響起,隨之桎梏住他那只手便這么松開了。來人單膝跪了下來,用劍撐在地上。和尚踉蹌地退到了墻邊,這時候又一道驚雷,讓他又一次看清了這不速之客。那人一身戎甲,和他手里的那件神兵利器一樣血跡斑斑。血水和泥土糊了他的臉,可是卻遮不住那一雙眼。那雙墨色的瞳仁此時像是一團燃燒的孤焰,縱然在黑暗之中,仍熠熠生暉——他不是普通的江湖俠客,亦不是那時不時下山擾民的山賊。他是個亡命之徒,然而,縱是到了山窮水盡、任人宰割的地方,他的眼中依舊帶著不符合當下的孤高和傲氣。他并非一般人。“誒——”和尚突然發(fā)出一聲怪叫,接著就聽一聲“噗通”。此人看著甚是單薄,沒想到也頗有份量。玄空并非武僧,過去他在碧落寺修行的時候,只練過一些基礎功夫,為的也只是強身健體罷了,因此他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才將人給弄到床上。玄空不敢歇息,默念了一聲善哉,便去除了那人的盔甲,又花了一番工夫,才將那柄劍與那人的手掌分開。待見到那人身上的傷時,玄空也不禁暗暗心驚——從肩膀到靠近胸口血rou模糊一片,那衣衫被血給染成了深色,幾乎辨不清原本的色澤。玄空先去端了盆熱水,又從柜子里找出了一瓶傷藥。他小心翼翼地褪去了那人身上的衣料,用溫熱的清水擦凈了傷痕的血漬,便打開了瓶塞。此時,他略微遲疑了一下,心道還是救人要緊,就將這澄黃色的藥粉抹在了傷處上。“唔??!”那人便是在昏迷之中,也疼得渾身緊繃起來。“此藥藥性霸道,施主且忍上一忍?!币膊还艽采系娜耸欠衤牪宦牭靡?,和尚低聲安撫了一句,遂將藥全抹在了那猙獰的傷口上。別的不說,只說這傷藥,藥性雖是一等一的強烈,但也確實是療傷圣物,抹了兩層后,瓶里的粉末用盡了,那原先汩汩流出的血也止住了。那人沒有蘇醒,卻疼出了一身冷汗。玄空幫他料理好了傷口后,自己背上也濕了一片。他心想,此人,倒是個極能忍的。又去重新燒了盆水后,玄空手里拿著干凈的布帛浸在熱水里。雨聲不知不覺漸漸小了,雨水滴滴答答地沿著屋檐落下,落在被先前的暴雨打歪的竹葉上,最后融入污濁的水洼之中。將那張臉上的污垢一點一點地拭去,那張臉便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地清晰了起來。漸漸地,盆里的水也濁了。和尚往燈盞里添了點油,上頭飄著一點黑色的油渣。玄空將燈放在床案邊,他并非貪圖顏色之人,這會子卻也不禁有些失神——眉如遠山,目若含黛。這些詞,用來形容一個男人,恐怕并不十分妥帖。床上之人過會兒便發(fā)起熱來,玄空早已料到,將燉煮的藥給他服下——人自然還是未醒的,玄空喂藥也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湯藥灑去了半碗,可也總算是奏效了,下半夜熱度就稍稍褪了下去,身上也出了一層熱汗。和尚也是看顧人慣了,且不說過去在寺里都是他照顧年幼的師弟,這些年兵荒馬亂,他由南到北見了不少難民,好在會點皮毛醫(yī)術,勉強救治了一些病患。燈火搖曳,雨早已經(jīng)停了,風卻不止。風鈴聲忽近忽遠,血腥味彌久不散。烏云散去,月光如水。那雙柳眉依然緊緊顰著,好似打不開的結。玄空不禁想,此人怕是遭難多時,是以連到了夢中都沒法安生。他抓著那人的手,放進被褥之中。此時,他又在想,想此人身上的傷,寶劍上的寒光,還有那凌厲的眼……和尚及時打住妄念,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玄空一夜未眠,天蒙蒙亮,他做完早課后,便挑起水桶出門去。小廟廢棄多時,水井干涸,若要干凈的水便要清早去江里挑來。玄空今日出門出得晚些,未想剛路經(jīng)小徑,便見人三三兩兩走過,頗是熱鬧。只看前頭那通往鎮(zhèn)子的必經(jīng)之路上,一大早就聚滿了人。也不知是那幫人馬昨日深夜在此地惡斗,地上陳著人尸,死狀凄慘恐怖。烏鴉嘎嘎地叫著,大雨都沖不去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鄉(xiāng)民七嘴八舌地說:“那些山賊窩里斗,真是老天開眼。”“誒,我看這死的人……不大像是那些賊頭。”“那這些人是打哪兒來的?”有人搖頭嘆道:“唉,現(xiàn)在兵荒馬亂的,哪處都不太平……”一個婦人帶著小兒路過,蒙住孩子的眼:“別看,快些走!”縣里沒有衙門,官老爺被山賊一刀斬了,遲遲不見調任的官大人過來。據(jù)傳,如今京中在亂,上頭都已自顧不暇,一個小小鄉(xiāng)鎮(zhèn)的死活,又有誰會關心。玄空在江邊挑好了水,一來一去,圍觀的人也散去了一大半。那些尸首曝露在野外,不見有人上來收尸,身上值錢之物一樣也無,怕是早早就被人給摸走了去。和尚放下扁擔,趕退了那些食腐rou的烏鴉,盤腿坐下,念了往生咒,也算是送那枉死人一程。日頭出來,露水微涼。破廟的門推開來,那穿著灰袍僧衣的和尚挑著扁擔進來,他先去了伙房燒水煮粥,接著,和尚提了桶水去堂中,此屋倒是沒有這么破落,地上有幾個卷開的草席,偶爾會有無家可歸之人前來露宿一夜。玄空卷起了衣袖,濕布沾水后,就站到臺上去擦那尊東神佛像。圣人之像已經(jīng)有幾處掉漆,案前供物也被偷得一干二凈,只有三柱香裊裊燒著。擦完了佛像,打掃了廟堂,玄空端著熬好的粥到后頭的屋子。門扉打開時發(fā)出“咿呀”的一聲,和尚捧著熱乎乎的粥進來,抬眼往那張床上看去,竟沒見著人。玄空心中正是困惑,一個閃身,一雙手從門后襲來——鏗鏘幾聲,手里的碗打翻在地,和尚被人掐住頸脖抵在墻上。那用來握持兵器的手掌不見得比他寬厚多少,卻力大無窮。玄空對上那雙眼目,不由微微怔住——那眼底深邃,極暗極沉,那里頭有嗜殺者的戾氣,也有號令千軍的氣勢。“……你是何人?”玄空又一次聽見那把喑啞的聲音,待到那握住他命脈的手緊了一緊,他方啟唇道:“貧僧……貧僧法號玄空?!?/br>“你把我的劍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