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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和尚愣住,江燕云放聲而笑,比起醉酒那一夜,更是開懷。玄空回過神后,亦不甘示弱,抓了把面去抹他,江燕云輕功蓋世,這會兒竟使不出一招半式來。你追我往之后,二人皆一身狼狽,玄空清醒過來后,雙手合十大呼罪過,浪費食糧自是不好,江燕云卻道:“你一日三省,日日禮佛,佛祖定會原諒你的?!庇衷谛睦镎f:不似我,必下十八層地獄,不可超生。玄空看他斂去笑容,猶豫一陣,仍是無言?。那夜,江燕云同玄空吃了餃子和湯圓,玄空特地將那些難看的挑出來撈到自己碗里,糯米在嘴里化開時,他亦覺著有股暖意流淌心間。江燕云坐在檐下喝酒,偶爾看一眼身邊的和尚,臉上靜靜漾開笑靨——只嘆他二人已然心系彼此,卻都未察。世間多磨難,想來還是他二人終是緣分淺薄,強求太過,最終到底是空歡喜一場。×××轉(zhuǎn)眼,年關過去,不久便又要迎來春節(jié)。浦江上的冰層雖化去了些,但江水卻凍得很。這陣時日,想是要過節(jié)了,鎮(zhèn)上集市頗是熱鬧。和尚一路走下來,周圍的都親熱地叫一聲“小師父”,跟著送米送油,玄空本是出來采買一些東西,如今這樣也跟化緣差不多了。玄空在一個面攤上坐下,等了會兒,才見江燕云走來。他點了兩碗陽春面,付了六文錢,那老板客氣地說:“這位客官,現(xiàn)在漲價了,一碗要五文錢?!?/br>如今世道不好,米糧一日一價,江燕云一頓,從錢囊里拿出四個銅板,放在桌上。他告訴和尚,自己的錢財乃是在當鋪里替人鑒別古物換來,玄空也從未多問。他對阿江,自然是極信任的。吃面的時候,馬蹄聲由遠而近。不單是攤子上的人,路上行人也停下腳步瞧了過去。只看一批人騎著馬過去,看那裝束,似是衙門之人。“難道新的官老爺要上任了?”“我說,這京中的貴人們可總算想起咱來了——”聽聞,如今朝中乃是閹人當政,各黨相爭,一片混亂。周圍的人滔滔不絕地說著,江燕云吃了幾口便放下了,他靜靜地等和尚吃完,才拿起佩劍,說了聲:“走了?!?/br>之后,一切如往,外頭的一切紛紛擾擾,似乎和這廟里的二人毫無干系。就這樣又一晃眼,便到了春節(jié)。四周一片喜氣洋洋,鎮(zhèn)上也有許多熱鬧可看。這日出門,江燕云亦穿上了一件新衣。玄空認得那是前些陣子送給阿江的月白衣裳,那料子貴氣得很,一般人怕是無福消受,未想穿在江燕云身上,竟是合稱得緊。江燕云相貌姣好,眼下這樣更是清貴飄渺,不似此間凡人。“小師父,我臉上可有些什么?”江燕云這是明知故問,果真又見玄空紅了臉。于是,和尚快走到了前頭,江燕云抿笑在后跟著,剛到鎮(zhèn)上,便聽見了一陣鞭炮聲響,往那頭看去,舞獅舞龍好不精彩,還有雜耍可瞧。鎮(zhèn)上來往的人極多,不免要發(fā)生推擠,玄空踉蹌了幾步,聽到一聲“當心”,就被身后之人攔入懷中,他回頭一看,便同江燕云四目相接。他二人離得極近,周遭歡聲笑語不斷,可他們的雙眼似只能容得下彼此。江燕云不覺收緊雙手,只有這時,他方覺得這和尚終于踏入了這污濁的凡塵里,不再悠遠,而玄空心中何嘗不是如此——他終于覺得,原來此人并非是觸不可及,原來……他們也是能這么近的。“讓開!都讓開——”一聲吆喝驀地打斷了所有人。只見,幾個官吏模樣的人騎著馬過來。為免被馬蹄誤傷,眾人紛紛避讓。幾個人跳下馬,那為首的走到臺階上。“誒誒誒,這到底是要做什么?”“聽說,前陣子來的不是什么官大人,是京中來的欽差——”“肅靜!”官吏喝了一聲,那傳說中的欽差大人神色倨傲地掃視一眼眾人,看他臉上撲著粉,嗓子尖細,居然還是個閹人,他手里拿著一個皇榜,高聲道:“本官奉皇上之命,前來各地巡視、緝拿反賊——”他展開了手里的紙,那竟是一張人相,“罪犯江燕云,此人結(jié)黨營私,貪贓枉法,殺人劫獄,罪無可恕,若是見著此人,速速向衙門稟告,可得賞金白銀百兩!”這一番話如激起千浪,霎時間,眾人議論紛紛。“本官前些天收到密報,這反賊就在附近,若讓本官知道,你們誰敢知情不報……哼!”那閹人寒聲一笑,直叫人背脊發(fā)涼。官吏將犯人的畫像貼在鬧市的榜上,所有人便圍了上去。一百文錢只得一兩銀子,這百兩紋銀,在這些平民百姓眼里,真的是一生難見一回。“這張臉……誒,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可不是,經(jīng)你這么說,我也覺得有點熟悉……”現(xiàn)在,大伙兒已經(jīng)無心過年,只看那逆著人流的方向,一個男人低著頭拽著和尚匆匆走過。玄空跌跌撞撞地被拉到了鎮(zhèn)外,一直到了樹林間,江燕云方松開手去。玄空握著發(fā)疼的手掌,見那身影丟下他快步走去。江燕云突然停了下來,玄空跟著走前幾步,便見河岸邊上已有兵馬正在嚴密巡視,方才若不是他們隨著人流混了出來,在鎮(zhèn)上恐怕就要被逮住。想來過不久,這些人就會挨家挨戶尋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翻出來。玄空還未回神,手腕便被人緊緊扣住,他抬起頭,便聞江燕云道:“……你可要跟我走?”和尚一臉彷徨,他怔怔看著眼前這人:“我……”江燕云瞅見了那雙眼里的猶疑,只覺心口被狠狠絞住——是了,那些閹人撒下了天羅地網(wǎng)要將他抓住,如今他已是網(wǎng)中之魚,插翅難飛。再說,知情不報,若是被抓住,便是九死一生。這和尚同他非親非故,憑什么跟他走?江燕云想到此,臉上竟是一笑。那笑聲帶著七分愴然,三分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