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和宋先生是先齊的人，不了解吳國的風(fēng)俗也是有的。不過聽說葉夫人和宋先生相談甚歡，我真是羨慕，也不知如何才能得宋先生愛慕?！眳捂倘灰恍?，眼神里卻有些悲傷。

    她原本就長得嬌柔，眼中含傷真是叫人憐愛。

    “我與長均哥哥從小一同長大，能聊的自然多些。呂小姐想必也明白并非小姐有何不妥，只是修史是他一生所愿，他想要周游各國完成史書，就無法做昌義伯的妹婿?！?/br>
    呂姝看了我一眼，輕聲道：“我心悅他怎么忍心他放棄所愛？若他要周游各國我便陪他一起去?！?/br>
    “昌義伯大人會(huì)同意么？”

    “我會(huì)說服他的?！?/br>
    我輕聲笑起來：“我聽說早先小姐已經(jīng)放棄長均哥哥，可昌義伯不忍你傷心仍不肯放走他。呂小姐現(xiàn)在尚且不能說服昌義伯大人，以后便可以了嗎？”

    她怔了怔，雙眸剪水一臉迷茫地打量著我。

    雖然她的客氣都是給莫瀾看的，但是想來她覺得她如此紆尊降貴，親和地同我說話，我一個(gè)商人之婦應(yīng)該受寵若驚感激涕零，卻沒想到我會(huì)這么說話。

    “我是不能說服兄長，但這些日子和宋先生朝夕相處，我發(fā)覺我仍不能放下對(duì)他的愛意，只好再做努力希望能得到宋先生的心。”她說得楚楚可憐。

    我偏頭看了她一會(huì)兒，輕聲說：“真是羨慕小姐，有這樣追求愛人的勇氣啊?！?/br>
    她聞言眼眸微動(dòng)但仍然端莊地笑著，把警覺藏得很深。

    “……我聽說夫人與丈夫十分恩愛，想來并不再需要追求什么愛人，何來羨慕？”

    “也是。我只是覺得小姐與長均哥哥并不合適?！?/br>
    “何出此言？”

    “長均哥哥一心只為修史，周游的去處并不是個(gè)個(gè)都像暮云，有戰(zhàn)場(chǎng)也有窮苦之地，就算小姐現(xiàn)在說愿意去以后也會(huì)后悔。他的妻子應(yīng)該是體貼沉靜樸素的平凡人，而不是您這樣的金枝玉葉?！?/br>
    我淡淡地說道。

    “體貼沉靜樸素？比如像葉夫人這樣的人？”她有些委屈地說道。

    我想了想，笑道：“或許?！?/br>
    她睜圓了眼睛還想說什么，卻聽管家宣布肅靜，馬上要開宴了。于是她幽幽地看了我一眼，轉(zhuǎn)過臉去。在逗秦禹玩的莫瀾也回過神來，端正坐姿，小聲問我：“你又和呂姝說什么了？”

    “沒什么，勸她放棄宋先生?！蔽业吐暬卮鸬馈?/br>
    “嗨，希望呂小姐是個(gè)聽勸的?！?/br>
    昌義伯夫人位于主位，她是位雍容華貴的婦人，說話的調(diào)子也是長的。她最初看了一眼我和莫瀾的席位，皺皺眉沒多說什么。只說了些一年的總結(jié)祝福之詞，很快就祝酒開宴。舞樂上來，夫人女眷們吃飯游戲，一片熱鬧景象。

    不少夫人來與莫瀾祝酒套近乎，莫瀾一律笑著敷衍過去。我聽說以前有許多夫人同莫瀾交往，總是和她鬧得不愉快，莫瀾也知道她們并非真的喜歡她，多半還是囿于她的身份地位不得不賠笑，更加興致缺缺。

    莫瀾小聲跟我說：“妹子，你快跟我玩?zhèn)€什么游戲，讓她們不好打擾我?！?/br>
    “您不是想要艷壓眾人的么？”

    “嗨，那不是呂姝一上來就賠禮道歉了，真無趣?！?/br>
    莫瀾的語氣充滿了整裝待發(fā)卻不能痛快打一仗的遺憾。

    只可惜我并不會(huì)玩游戲，莫瀾一一把她會(huì)的游戲數(shù)過去，給我講規(guī)則我也只有搖頭。惹得她氣道：“你怎么這么笨！”

    我笑笑，說道：“我只會(huì)下棋。”

    “下棋？”莫瀾嫌棄地?fù)u頭，“這個(gè)太無趣了?！?/br>
    “葉夫人想下棋？”呂姝的聲音傳過來，我回頭看著她微笑的眼睛。她說道：“正好我也想下棋，不如一起？”

    她身邊圍了一圈貴家小姐們，轉(zhuǎn)眼看我的眼神多是驚訝或輕蔑。其中有人說道：“姝jiejie怎么隨便找人下棋呢？”

    “恐怕這位夫人不過幾步就敗了，有什么意思？”

    吳趙之人好棋，下至民眾上至貴族都以對(duì)弈為樂，呂姝是其中的佼佼者，在暮云享有盛名。莫瀾擔(dān)憂地看著我搖搖頭示意我拒絕，怕我輸?shù)锰珣K。我便說道：“我才學(xué)沒多久，棋藝不精，怕是不足以做您的對(duì)手。”

    “只是隨意游戲，也不是正經(jīng)比試，葉夫人不必如此畏懼。”

    呂姝揮揮手，她的婢女便拿來棋盤擺好，她接過棋盒棋盒推到我手邊，微笑著說道：“我會(huì)點(diǎn)到為止的。”

    她這樣有名的棋手能愿意同我下棋在旁人看來是給我面子，只是旁人不知道我們剛剛的唇槍舌劍。她在言語上吃了虧如今想從棋盤上找補(bǔ)，讓我明白她的厲害，偏偏我不好拒絕。

    即便是我做公主時(shí)，在宴席中也安靜得如同不存在一般，我實(shí)在是沒有什么興趣更沒有什么才藝可以出風(fēng)頭。若是在此宴席上慘敗于她，我倒是習(xí)慣了，只是莫瀾大約會(huì)很沒面子。

    我無奈地?fù)u搖頭，拿起棋子。

    “卻之不恭?！?/br>
    她微微一笑，等我下子。

    呂姝的閨中好友們圍上一圈，興致勃勃地觀賞起來。即便是端莊內(nèi)斂的小姐們也是喜歡評(píng)說的，若是呂姝走了一步好棋她們便笑著夸贊，如何如何絕妙如何如何高招。我走棋的時(shí)候便偶爾會(huì)有幾聲嗤笑，莫瀾似乎看不太懂棋局，只能是坐在我身邊，誰笑我便一眼瞪過去。

    隨著棋盤上的落子越來越多，呂姝的閨中密友漸漸安靜下去，既不夸贊也不嗤笑，幾雙眼睛只看著棋盤。莫瀾有些摸不著頭腦，她把旁邊的秦禹叫過來問他會(huì)不會(huì)下棋，秦禹說會(huì)，她便叫秦禹解說給她聽。

    正巧我落下一子，秦禹小聲驚呼：“好棋啊。”

    立刻有數(shù)道不善的目光看向秦禹，嚇得他瑟縮了一下。莫瀾摸著秦禹的后背，叫他不要怕繼續(xù)說。

    秦禹為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呂姝，小聲說道：“對(duì)面那位小姐已經(jīng)……要輸了?！?/br>
    呂姝緊緊抿著嘴唇，聞言也不看秦禹只是抬眼看著我。我看看周圍的人再望向她，其實(shí)心里很困惑，但是面上還是淡淡一笑。

    她把手里的棋子放入棋盒，笑著說：“這局我輸了，我們?cè)賮硪痪职伞！?/br>
    那笑容已經(jīng)有些牽強(qiáng)。

    這次她執(zhí)黑子先手，態(tài)度比第一局謹(jǐn)慎了許多。她的朋友們也不再嬉笑，頗為專注地看著我們的棋局。這里的人們大多喜歡觀棋，又見是呂姝在下棋便圍過來看，人越來越多將這一角包圍起來，呂姝額頭上出了一層細(xì)細(xì)的汗珠，倒是顯得更楚楚可憐。

    若在這么多人眼皮底下輸給我，大約會(huì)很難堪吧。她看樣子不是故意讓我，那么便是她棋力原本只是這種程度，難不成是盛名之下其實(shí)難副？

    可是她這么弱，我要讓她贏也很難。

    我嘆息著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