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跡找到了些古董，我留了幾顆寶石給你，送到工坊去了。”

“送給首相吧，你的賞賜我無暇受用，讓我休息吧。”

“去完成使命，”艾德埃塔摟住弟弟，親吻他的額頭。

奧林嘆口氣，慢慢落了地，面前是他的工坊，工坊位于城池的表層、以深淵的洞窟改造而成，具有齊整的石門。守衛(wèi)分列兩排，向君主行禮。奧林敲了敲門，魔偶法蘭前來應(yīng)門，接過他手中的書籍送進工坊。

“準備下次搜索，”艾德埃塔命令道。

工匠向君主回以恰當(dāng)?shù)亩Y儀，進入工坊之中，石門關(guān)閉了。

工坊呈六棱柱形，正中是奧林的工作臺，上面擺滿了或粗制或精細的儀器。其余墻壁分列著置物架，當(dāng)中擺滿各類器具。魔偶把書籍放到石制的工作臺上，像往常那般拿出粗制的顏料和筆，回頭看他的主人已經(jīng)躺到了紛雜的礦物之中。

“親王，你餓嗎？”魔偶低聲問。

“給騎士的符灰做好了嗎？”

“還沒有，不是說明天早上？”

“是我記錯了，明天早上要送到騎兵隊?！?/br>
魔偶回到工作臺前，瞥了一眼書的封面，問：“又是呼喚亡靈的書籍，成功了嗎？”

“沒有，”奧林向工作臺伸出手，書籍響應(yīng)他的呼喚，于空中飄來，“我不覺得尤綸和扎爾能回來，也不能無所作為?！?/br>
“不是按照首相的建議，安葬他們了嗎……”

“那是人類的做法……人類文明的無用冗余。為告別的儀式，闡述生命的結(jié)束、認可死亡降臨，”奧林打開書頁，“但死亡偶爾會過早降臨，尤綸和扎爾不該死在那里。人類之中必定有和我懷有同樣想法的，所以才能找到這些記載?！?/br>
法蘭點點頭，從工作臺上挑出安神的符灰，跑到奧林身邊。奧林繼續(xù)，示意魔偶留下符灰，夜晚和黎明悄然過去。

惡魔的通行證是經(jīng)過詛咒的證明，看起來像是胡亂縫補的布片，上面閃爍著魔力的痕跡。奧林出示象征玫瑰堡君主的許可。衛(wèi)兵收走通行證，為他在城墻的魔法障壁上打開狹窄的隧道。

艾德埃塔的通行證允許兩個晝夜的出行，奧林的目標依然是人類國家的書庫。雖然被君主和首相委以尋找儀式記載的責(zé)任，但奧林并不將之放在心上。因為儀式是工匠職責(zé)之外的事務(wù)。

地面上傳來劍的反光，奧林降低高度。原野上，獨行的惡魔騎士勒馬向他致意。

“晚上好，去尋找礦物么？”全身漆黑的惡魔騎士問。

奧林認出騎士手中反光的長劍，那是玫瑰堡君主隨身的雷霆魔劍，東南方魔城最高權(quán)威的象征。騎士是他的一個侄子，名為普利西安，在騎兵隊服役。惡魔的國度之中，玫瑰堡的騎兵和城池擁有等同的名聲。

“晚上好，騎士。”

“昨天才結(jié)束了城墻的維修工程，又要出城勞作，”普利西安拍拍馬背，死靈戰(zhàn)馬的背脊上的鞍韉能容納兩人，“我送你去?！?/br>
探尋記載的同時，本職工作亦無法交付。城內(nèi)工事作業(yè)繁重，但凡得到出行機會，奧林必定要比限定的日期晚歸。

奧林報了書庫的所在之地，合攏雙翼上馬。普利西安收劍，驅(qū)馬前行。

“聽說你把一條龍放走了？”騎士問，騎士的聲音在風(fēng)聲中模糊不清。

“是嗎，怎么聽說的？”

“弓兵部隊當(dāng)時在城墻上，掩護你和工匠們修補缺口。龍飛到半路，掉墻里去。兩輪箭射下去，龍沒損傷，你和那龍不知道說了什么，它起來飛走了。守城指揮官是這么說的?！?/br>
“我讓它走，”奧林嗤笑一聲，“它堵在那里怎么施工？”

“你讓它走，它就走了？我們的城池連神靈都別想輕易進來，召喚它的人類怕是要氣死了。你怎么說的？”

“還能怎么說，‘滾’。”

“這一個‘滾’字比兩輪箭雨還有效?！?/br>
“龍和我們用不同的語言……”

“小心，前面路不好，”騎士普利西安抬起手臂，“龍會說話？”

“會，”奧林伸出手臂，穿過騎士的腋下。

“你怎么知道？別是被抓去過……”

“想哪去了，我年輕的時候讀過些閑書?！?/br>
“能讀書的時代真好。”

談話被顛簸的路面打斷了。行程僅到午夜，騎士將奧林放在書庫對面的山間，履行自己的使命去了。

午夜漆黑，走廊里閃爍著間歇的火光，奧林落在書庫的陽臺，輕手輕腳進門，吹熄燈火，惡魔的視力在黑暗中更為靈敏。爬上通往高層書架的梯子，將先前取走的書籍放回。奧林檢查了更久之前的書籍，被他打亂的書籍已被重新排序、歸到應(yīng)有的位置上了。

像往常一樣，奧林先在傳奇故事的書架上翻了翻，這里偶爾會出現(xiàn)一些當(dāng)代人類的地下書籍。人類樂于儲存自身所想，并希望將之留存。

和兄長艾德埃塔不同，奧林對人類的本質(zhì)并無興趣。男女騎士于他而言，有如雄鹿牝鹿。人類的傳奇不過是他遠征中的消遣。

架子上倒是有新的文書，奧林伸手去取。接觸到書脊時，怪異的觸感從手上傳來。奧林收回手，黑暗中除了他的呼吸聲，并無其他聲音。

奧林握了握袍子上的橄欖石夾子，張開左手，火焰在手心中升騰，映照出書架對面的臉龐。那是個金發(fā)藍眼的男孩，男孩看見他，驚得從書架上栽倒下來。奧林打了個法術(shù)過去，先把尖叫摁回嗓子里，再伸出長尾接孩子落地。男孩身著華美精細的服裝，不停踢蹬著，身上沾滿臟污。

“打擾了，不知名的王子，”奧林說，“安靜一會?！?/br>
男孩不再掙扎，驚恐的藍眼睛流出好奇的神色。惡魔取下書籍，火光的映照下，書籍并未呈現(xiàn)出任何變化。證明就算有詛咒在其中，也不會在火焰的作用下生效。

男孩抱住奧林的尾巴，在上面摸了摸，鋒利的鱗甲割破了他的手。看他一副要哭的樣子，奧林慶幸先前選擇了正確的法術(shù)，他輕輕擺了擺尾巴，把男孩甩到一邊。

奧林仔細端詳書籍，這是一本由人皮制作的書，封面上有紅色龍的圖案。也許這就是異樣感覺的來源。此番裝飾，想必配得上其中的駭人內(nèi)容。書里只有區(qū)區(qū)兩頁，記錄了召喚龍的儀式。方法很簡單，因為唯一的祭品是國王的生命。龍會響應(yīng)人類的召喚為之作戰(zhàn)，力量堪比神靈。

奧林合上書，外殼相觸，發(fā)出細碎的陳腐聲音，像是感應(yīng)到人皮的呼喚似的，熄滅的燈火突然全部亮起，相同的迷霧從空間中升起。奧林扭轉(zhuǎn)手上的火焰，無定型的火焰化成□□，射向迷霧。迷霧未有聚散，火焰□□射了個空，撞向后面的石墻，留下漆黑的燒灼痕跡。

“找到了，”惡魔拿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