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負了君主的期望也在意料之中。奧林不相信人類，故而北方的城防修筑緩慢；政治上，他對妻子干涉過多，甚至手下的惡魔貴族也頗有微詞。

艾德埃塔從歐莉薇雅和帕德威爾那里聽得夠多，他告誡弟弟的結(jié)果有如先王告誡他，盡管原因截然相反，告誡者的心情差不了多少。

艾德埃塔同意先行囚禁奧林，因為他造成的麻煩大過功績，甚至動搖了歐莉薇雅幾十年的統(tǒng)治。奧林不認為他的做法有問題，但君主的命令他向來服從。帕德威爾的術(shù)士對奧林施加了足夠強度的睡眠法術(shù)，他在囚禁中沒有遭受知覺上的痛苦。

“我有愧于族群，沒有接受判決就流落到此，”奧林苦笑著解釋，“你送我回去，恐怕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br>
艾德埃塔之前兩千年的惡魔王朝是一直將人類作為奴隸使用的，任用人類的統(tǒng)治是合理的變革，卡拉斯援引其他文明，闡明制度的合理性。

“我知道，歐莉證明過了。”

“你一直渴求死亡和逃避、吉米的溫柔鄉(xiāng)，依我看，最適合你的死亡怕是君主的斷頭臺，”卡拉斯如是說。

盡管知道這是非正式的神諭，如果不被神靈明示、至死都不會承認的可怕真相。刺痛和羞恥還是填滿了奧林的心靈，他記得卡拉斯把他從死亡中喚醒、治愈他破損的身體、補充力量、撫慰孤寂。這回憶喚醒了他對自己的厭惡、理性的動搖和猜忌。

“對于此事，結(jié)果是可知的；在這鄉(xiāng)野的經(jīng)歷過后，生死也不那么重要，可是，”奧林垂下頭，“我還是感到不安?！?/br>
“此事仍有疑點，不過查明真相是惡魔君主的職責(zé)，”卡拉斯撩起奧林的頭發(fā)，漫無目的地撫愛著，“你得到判決之后，就回到我身邊吧?！?/br>
“這和我們約定的時間不一樣??？”

“短暫的政變在諸多文明中算不上波瀾，但你個人的政治生涯結(jié)束了，”卡拉斯卷起長發(fā)，重新以手環(huán)固定，“政治么，失誤一次就是死了。”

“是啊……”

“如果你在君主的位置上，此事你會怎么處理？”

“可想而知……”

“和你一樣，我需要漫長的陪伴，長到我們相遇至今的時間都會短如須臾，”卡拉斯抱起他寵愛的惡魔，“睡吧，才有力量迎接明天?！?/br>
奧林默默闔上雙眼。

☆、第42章

離開玫瑰堡、前往探尋的旅途之前，玫瑰堡的君主曾與北方領(lǐng)主歐莉薇雅在地下的工坊密談。君主承諾賠償北方的全部損失，包括物質(zhì)的、名譽的。如果歐莉薇雅信得過他，再派新的工匠前去繼續(xù)工程。唯一的條件是把奧林帶回來。

歐莉薇雅答應(yīng)了，相應(yīng)的，她提出了合理的要求：

“如果他還活著，沒有失去神智和健康，我要他回去把工事修完。”

北方的工程并不困難，君主理解歐莉薇雅的意思。

“戰(zhàn)爭結(jié)束時我就想處死他，你的婚事救了他的命，”這是君主的回答。

“我不想他死，我們的族群數(shù)量稀少，每個死亡都會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我想工程做完、做好，這次我會管住他，”歐莉薇雅解釋道。

“‘管住他’，這話聽起來該我說，”君主挑起眉毛，“帕德威爾的死由誰償還？”

“帕德威爾的事情交給我處理。”

“把奧林帶回來再議，”

“你為什么一定要處死他？”

“他的頑固和軟弱造成了什么結(jié)果？和命運神的戰(zhàn)爭損失了上百萬訓(xùn)練良好的士兵，這場戰(zhàn)爭換成你我坐鎮(zhèn)，絕對不會有這么大損失！十五年前坦珀圖斯的人類叛軍沒清算徹底，他讓塔珂的弟弟跑了。習(xí)慣了這個位置，再讓他回去工坊，那是他熟悉的領(lǐng)域，他又不愿意。然后，在你的領(lǐng)土上，這頑固的東西！非但沒有學(xué)會如何管理人類，反而把他們殺個精光、損害了你的統(tǒng)治！除了諸王的墓地，沒有安置他的地方?！?/br>
“你確信他還能造成這樣的威脅？”

“歐莉，我告訴過你……母親和我不同，她一生都希望實行族群的統(tǒng)治，為了這統(tǒng)治她不惜毀滅其他族群。奧林為此而生，他也如此實踐?！?/br>
“古早的愿望和奧林有什么關(guān)系，”歐莉薇雅問。

“她為了獲得實踐統(tǒng)治的孩子，在孕育的儀式中呼喚了神靈。神靈實現(xiàn)了她的愿望。”

“是那位命運神？”

得到確定的回答之后，歐莉薇雅連起了事情的始末。盡管艾德埃塔殺死命運神、終結(jié)了戰(zhàn)爭，但他不能改變弟弟的想法。

“我讓他到你那里，是希望他學(xué)會和人類相處的方式。發(fā)揮群體和制度的作用，不必再調(diào)用自己的魔力。然而事與愿違……”

“奧林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丈夫。”

“聽起來像他還活著的似的……今天就此為止。等到搜尋有了結(jié)果，再做打算?！?/br>
☆、第43章

獵魔人的閑聊聲傳來，奧林也從睡眠中蘇醒。因為傷病而不得不進行的睡眠稱不上舒服，只能算是維持生命的必需。胸口的疼痛依然不斷，還有蔓延的趨勢。對于這件神器，他早就無計可施，索性放棄了。

獵魔人的閑聊持續(xù)了半個夜晚，人類的言語對奧林來說猶如白噪音，他幾次陷入淺眠，又被身體的麻痹喚醒。神器在他身上靜默著，如果不使力反抗，除去洞穿身體的異物感，它還算得上溫和，有如神靈的撫摸，盡管這一位不是那一位。

奧林稍微調(diào)整姿勢，再次睡去。

萬籟俱寂，月光最亮的時候，囚室的門開了，奧林乜了一眼，一名獵魔人進入房間，獵魔人身材高大，身著嶄新的斗篷、頭戴兜帽，鬼魂般地注視著他。奧林認出這是隨宮廷法師來過的獵魔人。

“我吃過晚飯了，請回吧，謝謝，”奧林擺了擺手。

“我來是談交易的，奧林親王?！?/br>
惡魔警惕地抬起頭。獵魔人摘下兜帽、打開斗篷，狹長的藍眼睛發(fā)出兇光，過肩的金色長發(fā)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身上披掛的諸多器具顯出他是有備而來的。

“你是誰，想要什么，”奧林問。

“我叫盧卡，我jiejie是坦珀圖斯的塔珂女王。”

“你一定經(jīng)歷了難熬的歲月，孩子……不過看你的樣子，想必有人把你照料得很好?！?/br>
“你知道什么？”盧卡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的父輩在南方大陸上造反，我的君主殺了你jiejie，你在此處見到我，不難猜想……不過，你怎么知道我的？”

“雷甘大師的手記中有你的畫像?！?/br>
“作者對我有什么評論嗎？”

“沒有，只有畫像和名字?！?/br>
“你們不了解我啊，算了，先說你的愿望吧，”奧林伸了個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