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此次戎狄人突然來襲一事詳談一番，這一談，便是兩個時辰。

回到太尉府已是深夜，然而嚴括并無睡意，而是腳不停步的進了書房，將今日乾元殿內(nèi)得知的事告訴了候在書房內(nèi)等他歸來的左盛。

書房內(nèi)，黯淡的燭光微微閃爍，左盛聽著嚴括所言，沉吟片刻，道，“一萬戎狄人突然出現(xiàn)在祁州城？”

“不錯?！眹览ǖ?，“六百里加急文書，一萬戎狄騎兵突然出現(xiàn)在祁州城外，祁州守將只有六千，這一仗，只有看祁州城的守將能堅持到何時了，滄瀾山屯兵三萬，加上那歸順朝廷的一萬萬歷軍，只要祁州城能等到太子的援兵前往，這一萬戎狄人便不足為患了?！?/br>
左盛道，“萬歷軍已經(jīng)歸順朝廷了？”

“不錯?！眹览ǖ溃敖袢瘴鐣r從滄瀾山傳來的軍報，兵部已呈報與老夫。這倒是個意外收獲，沒想到，這位太子殿下倒是有些手段，老夫似乎小瞧他了?！?/br>
左盛不動聲色的輕掃了嚴括一眼，淡淡道，“這位太子殿下總該有些手段，否則又怎配大人親自輔佐？第一次出門遠征，若無些功績，也難堵住這滿朝文武百官之口?！毖援?，左盛話鋒一轉，道，“不知大人可曾發(fā)覺另一事？”

嚴括疑聲道，“何事？”

“這戎狄人，為何突然出現(xiàn)在祁州城下？”左盛道，“祁州城前些時日才出現(xiàn)亂軍一事，若是萬歷軍此刻并未歸順朝廷，祁州城前有亂軍，后有戎狄？是有人通風報信？還是戎狄早已虎視眈眈？”

嚴括眸光一沉，突然想到什么，連忙道，“先生，今日滄瀾山來的軍報上不僅僅是萬歷軍歸順朝廷一事，還有一事我忘告之先生，便是滄瀾山上發(fā)現(xiàn)了戎狄人。人數(shù)暫且不知，不過萬歷軍已擒獲數(shù)十人，此刻應在押送回京的途中?！?/br>
聞言，左盛波瀾不驚的面色微微一頓，沉吟片刻，忽然道，“戎狄人此番來襲，果然是有預謀的！”

左盛將書案上的地圖翻開，視線沿著滄瀾山與祁州的邊線緩緩上移，沉聲道，“戎狄人夜半翻越滄瀾山，意圖悄然潛入我朝境內(nèi)，卻不知滄瀾山有屯兵，夜半潛襲失敗后，他們所幸開門見山，直接兵臨城下，意圖侵占祁州城！他們以一萬騎兵攻城，定是知曉祁州城內(nèi)守將不多，他們?nèi)敉蝗还コ嵌ㄈ荒軌蚰孟缕钪莩恰！?/br>
嚴括隱約猜到左盛話中之意，“先生的意思是？”

“大人該記得，戎狄每次來襲只有數(shù)千人，如秋風掃蕩來去無蹤，此次卻大舉入侵且夜襲滄瀾山，顯然是早有預謀，一萬人馬突襲祁州城或許能夠成功，但不足以應付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朝廷大軍，那他們此次攻城的用意又是什么？”

“一萬人兵臨城下，便是與我朝正式宣戰(zhàn)，既然宣戰(zhàn)，便不會無功而返，若是在下所料不錯，這一萬人，只是先鋒，他們還會有主力部隊，若是主力部隊臨近祁州城，太子殿下率領的三萬大軍與剛剛歸順朝廷的一萬萬歷軍，也不會是戎狄人的對手！”

“還有，他們怎會如此了解我朝邊關戰(zhàn)事與布防？若是亂軍未歸順，趁著朝廷內(nèi)亂之際大舉新兵，我朝廷大軍必然要傾巢而出開赴邊關，屆時，邊關，京城，又會出現(xiàn)何種變故？這一切，是否太過巧合？”

嚴括面色驀然一變，“先生的意思是，朝中有人通敵？”

此刻，左盛的面色已是一片凝重。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讓他自己不免也吃了一驚，然而想起來，卻是合情合理，沉吟稍許，道，“這只是在下的一個猜測?，F(xiàn)下，一切便要看祁州城戰(zhàn)局如何了。大人，也要早作防范?！?/br>
嚴括頷首。

這些話雖是左盛的猜測之語，然而以左盛的玲瓏心思，他的猜測絕不會是空xue來風。他的確，需早作防范。

這一夜，心念祁州城戰(zhàn)事，注定有許多人無法安然入眠。然而翌日午時，就在祁州城大捷的軍報傳入京城不久，另一道來自邊城乾城的八百里緊急軍報再一次劃破西京剛剛平靜下來的上空。

“八百里加急軍報，大宛十萬兵馬兵臨乾城——！”

“八百里加急軍報，大宛十萬兵馬兵臨乾城，此刻屯兵城外十里處，向我朝宣戰(zhàn)——！”

第87章掛帥

午時，一輪明日照破籠罩在西京上空的蕭索時，昭元帝傳旨，命百官上朝，商討邊關戰(zhàn)事。

半個時辰后，議政殿內(nèi)，百官到齊，昭元帝于御案前俯視百官，略顯蒼老的面容一片凝重之色。“諸卿可知朕為何宣諸卿上朝議政？”

兵部尚書邁出列隊，拱手道，“回陛下，臣等知曉，是乾城軍情告急一事！”乾城八百里緊急軍報傳入京城，兵部尚書是頭一個知曉的，也是他第一個上書昭元帝，詢問如何派兵前往乾城迎敵。

“昨日，祁州城告急，今日又是乾城告急。祁州城小捷的軍報傳來沒多久，如今，乾城外十里處，大宛十萬大軍壓境！太尉大人！”昭元帝的目光落在御案之下右側首位的嚴括，沉聲道，“大宛十萬大軍壓境，太尉大人有何想法？”

嚴括拱手道，“回陛下，大宛與戎狄人相繼來襲，絕不會是偶然，既然敵軍已大軍壓境，我朝自然要迎戰(zhàn)，請陛下下旨，老臣即刻點兵派往乾城迎敵！”

“哦？”昭元帝沉聲道，“太尉大人打算如何出兵？”

“回陛下。大宛既派了十萬兵馬兵臨城下，想必是有備而來，我朝的軍隊便不可少于他們。如今乾城有邊牧領一萬將士屯兵留守，河西大營五萬兵馬還有兩萬可派遣前往乾城由邊牧統(tǒng)率，距乾城不遠的南華大營屯兵五萬，可派遣往乾城。另外，西南方寧王屬地有兵馬五萬，寧王屬地距乾城僅百里，陛下可下旨從寧王處抽調(diào)三萬兵力派往乾城，如此，我方便有十一萬兵馬，對付大宛十萬兵馬足矣?！?/br>
昭元帝道，“調(diào)動兵馬容易，但乾城已大軍壓境，我朝派軍前往乾城即便立即出兵尚需三五日，這三五日乾城該如何堅守？還有，這派遣出去的兵馬，何人為帥最為妥當？”

嚴括沉思片刻，道，“邊牧當年在常山擔任都尉多年，征戰(zhàn)沙場，有豐富的對敵經(jīng)驗，陛下若是愿意相信老臣的眼光，老臣想為陛下推薦此人擔任此次的主帥職責。至于乾城，邊牧就在乾城，且率領一萬兵馬，有他堅守，即便敵軍有十萬兵馬，三五日已足夠?！?/br>
這時，立于左方列隊之首的趙權忽而將眸光輕輕掃向嚴括的方向，不動聲色的掃了嚴括一眼，趙權收回目光，幾不可見的向后側首，眸光不知落向何方，片刻后便收了回來。

身后，管懷窺見此幕，雪鬢霜鬟的面容面無表情，如深淵一般深不可測的雙眸深深凝視了趙權的背影一眼后，眼皮微斂，沉默不語。

御案上，昭元帝眉峰微蹙，正在思索嚴括所言時，御案左側的一方列隊中，一名御史忽然列隊而出，拱手道，“啟稟陛下，臣有話要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