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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撥開,輕顫著發(fā)出低沉的弦音,“咚”的一聲,一直撞進空蕩蕩的心房里。余音裊裊,他終于罷手,直起腰,自然而然地昂起頭,深色的瞳孔被晨光映出幾許暗暗的幽碧,“回去讓敖錦好好想想,我敖欽什么時候怕過那個希夷?真是笑話?!泵忌胰鐒Γ氀廴绲?,上勾的嘴角如蟄伏地底的魔。冰冷的眸光之下,精致的翠鳥不發(fā)一語回身急急拍翅飛走,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一望無垠的碧空。梳洗得神清氣爽的小道士恰巧路過,轉(zhuǎn)頭隔著花叢問窗內(nèi)的他:“公子可知那是什么鳥?長得好生漂亮?!?/br>他站在窗內(nèi)溫文淺笑:“有嗎?我沒看見?!毕鯚熒⒈M,唯留一雙含了春水的眼,半詫異半調(diào)笑。小道士迅速改口:“興許是貧道看錯了?!辨弊湘碳t背后,他眉目清徹宛然如畫,神色卻依舊無謂。如他所言,他一生執(zhí)著只在乎于那個“他”,其余種種,艱難也好,委屈也罷,全無意義。他斂下雙目笑得蒼涼,走出屋子站到道者跟前,將他的手腕拉起緊緊攥?。骸帮L和日麗,正是出門觀景的好時節(jié),道長可愿陪我一游?”道者不及回答,他徑自拉著他出門。城中一切如昨,穿城而過的河,彎彎的拱橋,倚在房檐下的賣貨郎。春正當時夏未至,細雨方歇綠柳初綻,當空有雨燕掠過,街邊雛鳥啾啾。應(yīng)了那句詞,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敖欽帶著道士四處游走,興致來時,瞥見街邊的小酒樓,跨進去叫上幾樣點心并一壺陳年的女兒紅。小二熱情的指引下,他不由分說大步往前走,仰著頭打著扇,冠邊長長的絲絳晃悠悠垂到肩頭,小道士默默跟在身后單憑他胡亂作主,偶爾實在忍不住,悄悄搖一搖頭。二樓臨街的方桌恰好空了一席,相對落座,長街上車來人往的喧囂繁華盡在腳下。小道士對著跟前的酒盅連連擺手,他哈哈笑得開懷,不再勉強,只殷勤地將店家百般夸耀的點心往前推:“若是不好吃,我砸了他的店。”道者無奈,不知為何又搖頭,唇邊若有若無一絲笑:“公子記得貧道出門時未曾用飯?”他別扭地轉(zhuǎn)開眼,嘴里嘟嘟囔囔:“你們出家人,對自己總是刻薄得很?!?/br>“清早便飲酒,公子對自己何嘗不刻薄?”他眨眨眼張口反問,努嘴示意桌上的酒盅,一臉得理不饒人的理直氣壯。敖欽失語,愣愣看他把雙眼彎作月牙。斯時無聲,四目相對,彼此相視一笑。閑來指著樓下的長街一一說開去,茶莊、糧行、首飾鋪……那頂粉紅軟轎里坐得應(yīng)是誰家養(yǎng)在深閨的小姐,下月初一就要嫁給那誰誰家的公子。城門口石獅的由來、錢莊前無字招牌的掌故還有藥鋪里夜半無人時的詭異身影……他信手拈來仿佛這城由他一手締造。“真可謂了如指掌。”小道士聽罷感嘆。敖欽呷一口酒望一眼樓下,一派悠然自得:“生于斯長于斯,焉能不知?”“這也未免知得太多?!?/br>似掩飾似無意,他只專注著用小小的酒盅將一線酒液穩(wěn)穩(wěn)接住,斟至杯口,滴水不漏。“城中勝景你恐怕早就看過,那就去看些旁人看不到的吧。”敖欽說道,恪酢醍懂的小道士便被他拖著走出了三里外。去的果然是些僻靜所在,小城九曲十八彎的窄小巷子里不知暗藏了多少瑰麗美景。黛瓦白墻間,臥在墻頭開得張揚的紅杏;深巷盡頭,幾桿翠竹后的一處泉眼;唯有登上誰家房頂才能望見的七彩流云……每每看得瞠目結(jié)舌,回過頭,道者卻總看見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波瀾不興仿佛死水一潭。“可是看得太多,膩了?!毙〉朗看y。他將視線自虛空里收回,笑容清淺,墨色的眼眸幽幽閃出繼續(xù)暗淡的碧色:“不會??吹迷俣嘁嗖粫捑??!?/br>“可有緣故么?”行到一個分岔口,道者舉步往右。敖欽伸手,輕輕攬過道者的肩,兩人便拐進了左邊的岔道:“有。因為一個故人。”道者靜靜地聽,敖欽卻不曾繼續(xù),換開話題,指給他看巷邊一家寂然無聞的小茶莊:“這里的茶很好,坐在里頭能望見后院種著的梨花。”第五章下行到一個分岔口,他隨意往右,他伸手,攬過他的肩,二人順勢拐進左邊的岔道里:“有。因為一個故人?!?/br>道者側(cè)耳聆聽,敖欽欲言又止,向前走兩步,換開話題指給他看巷邊一家寂然無聞的小茶莊:“這里的茶很好,坐在里頭能望見后院種著的梨花。”他說的總是對的,茶莊雖無名,泡出的茶卻頂尖,坐在里頭也確實能透過敞開的窗子看見栽滿后院的梨花,潔白如雪,飄渺如云,輕風過處,皎皎幾瓣花朵飛進來,散落在黝黑的桌面上,襯著瓷白的茶具青綠的茶水,水汽氤氳,幽幽幾許禪意。“道長一路遠來,可曾遇見什么奇聞異事?”他終于停了黃河水般滔滔不絕的傾訴,啜一口清茶,抬起臉來問。小道士思索,學(xué)著他的模樣將茶盅捧在掌間,用碗蓋把漂浮的碎葉一遍遍濾開:“都是些小事,平平無奇,不值一提?!?/br>他不放棄:“也沒有結(jié)交下幾個知己?”“來去匆匆,不過萍水相逢。”沉吟一番,還是有的,想要開口說一說,卻不知從何說起,“是個很討人喜歡的人?!?/br>“哦?”他好奇,放下茶盅,挑高了眉梢,隔著漸漸飄散的水汽看過來。小道士一徑陷入回憶里,連語氣也隨之變得遙遠:“阿漆啊,他呀……”尾音拖得長長,仿佛要帶起無數(shù)故事,喜悅的、悲傷的、窩心的……及至音落,卻簡簡單單化作一句:“若說知己,或許,他是一個?!?/br>掩藏起失望,敖欽喝茶,眸光被茶水映成一派碧色:“他必定也是個愛說愛笑的人。”他失聲驚呼:“你知道?”恰原來一語中的。敖欽看見自己的臉被倒映在茶盅里,如此完好的面具,從容不見一絲裂痕:“我猜的。”明媚如春光。實在太好猜,甚至不用猜,閉上眼都能一筆一筆描摹,準確無誤,精細仿如工筆畫。你喜歡的人,面容不必太俊俏,身形不必太挺拔,學(xué)識不必太淵博,甚至權(quán)勢富貴都不必有,但是必定溫柔必定體貼必定寬厚必定良善,眸如含珠,笑如春風。例如你口中的“阿漆”,例如敖錦,例如那個——“他”。獨獨不會是我。“你呢?從前常與那位故人來此喝茶?”尷尬的沉默里,他開口。笨道士,挑起了最不該挑起的話題。碗蓋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