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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倒是大些,零零碎碎的堆滿了燒瓷用的瓷石、藥石、器械。因長時間無人問津,幾株小草在此處落了家,借著春風(fēng)招展,頗有些生機盎然的滋味。 再往后便是河邊,阮家老宅挑地點也是有講究的。此處在下游,水勢猛些,正好用來當(dāng)水碓的動能,碎石研磨不在話下。 阮瀾逛了一圈,把各類器械都認(rèn)了一遍,能清掃的都打掃干凈,能認(rèn)出來的都分好類,基本上還滿意。有些器械對于她來說實在是太“古董”了,她只在一些講制瓷歷史工藝的書上見過,具體怎么用還要多摸索摸索。 她挽著袖子環(huán)顧了初初落定的院落,心里有種安定的成就感。往后這就是自己住的地方了,雖然有些地方仍然差強人意,但她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來。 短暫的滿足之后她又拎起了掃帚,接下去的還要清掃瓷窯,阮鈞如今的身子干不了這活兒。他雖嘴上不說,但阮瀾知道他疼的厲害,從他走路的蹣跚和緩慢便能看出來。 她前腳堪堪邁進瓷窯,就聽見大門被人叩響。 阮瀾連忙扔下掃帚去開門,一個穿著石青布衣的少年正站在她家門口,看年紀(jì)大約有十五六歲。 少年的模樣出脫的端正,一身衣服也漿洗的干凈整潔,手上拎了兩個油紙包,在看見阮瀾之后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阮瀾眨了眨眼——這人誰?鄰居? 她伸出頭去向兩側(cè)看了看。阮家老宅的位置并不算好,濕氣重,加之沿河耕地便相對少些,所以周圍并沒有什么左近的鄰家。 少年見她這副模樣,輕聲問了句:“可是……阮阮meimei?” 阮瀾打了個哆嗦,阮阮meimei可還行。 阮阮這個叫法目前就只有阮鈞叫過,想來認(rèn)識原主,甚至相熟,否則不會這么叫。 少年見她并沒有否認(rèn),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阮叔以前常帶你來劉家村,我們見過好多次,只是那時你還小,不記得也是應(yīng)當(dāng)?!?/br> 阮瀾這些天大體整合了一下原主的記憶,但也并非事無巨細(xì),如今搜腸刮肚找了半天,終于想起來這人叫做秦逸。 秦逸他爹秦楚周年輕時曾在外讀書就學(xué),進京赴考之時遇見上京運瓷的阮鈞,兩人年紀(jì)相仿,一聊發(fā)現(xiàn)竟還是鄉(xiāng)親,關(guān)系便更為熱絡(luò)。之后秦楚周回到大輿鎮(zhèn),兩人也時常走動。 秦楚周中過進士,科舉的時候得信說自家娘親病重,竟舍下大好前程飛奔回了大輿鎮(zhèn)。在老娘的要求下娶了劉家村里尹的女兒,再未過許久,娘親離世,秦楚周孝期結(jié)束之后便與秦氏搬回了劉家村。一來是秦楚周覺得鄉(xiāng)下的環(huán)境要安靜些,讀書不會分神;二來是秦楚周沒有家人,而秦氏想離娘家近些,秦楚周對于人情往來看得淡,便一直這么住著了。 秦逸聰明,性子隨爹,溫和安逸,和他的名字頗為相襯。自小讀了一肚子詩書,卻不顯得過分陳腐,待人也和氣。加上挑了父母的優(yōu)點長,模樣清秀,衣裳也總是清清爽爽,這在偏安一隅的小村子里很難不討人喜歡。 對于原主來說,小姑娘未曾見過幾個年齡相近的少年郎,更別提這般溫潤有禮的,比她的那幾位荒唐嬌慣的堂兄好上太多,對秦逸的感情便有些不同。 可如今,阮瀾深吸了一口氣——不好意思,這個不同咱們還是暫且擱一擱,原主都說要被夫君背離,為了防止不該發(fā)生的事情,還是不要隨便動男女感情了。 但來者是客,她抬頭看向秦逸,沖他微微笑了一下。 秦逸已經(jīng)許久未見阮瀾,相較小時候的白團子,她長開了許多。皮膚白凈,一雙圓圓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像是只山野間的小鹿,已有了少女的清麗。 兩人目光交匯之間,秦逸匆忙低下頭。他將手里的油紙包遞了過去,說道:“阮阮,這是我爹讓我送來的。聽聞阮叔身子不安順,他不好直接上門,便讓我先來。這里是些溫和養(yǎng)身的東西,阮阮拿去給阮叔煲了喝。” 阮瀾并未接過,而是指了指屋子里面,請秦逸進來坐。 秦逸卻只站在門口,問道:“阮叔可醒著?” 阮瀾即刻了然,秦逸這是在守禮。他男子無所謂,可若貿(mào)貿(mào)然進了阮家,難免會對阮瀾的名聲有影響。 “阮阮,可是有人來了?”阮瀾正想著,阮鈞的聲音便從身后傳來。這老宅的大門門軸許久未經(jīng)養(yǎng)護,一推開便吱吱呀呀的鬧人,屋里聽得清楚。 阮鈞之前傷了身子根基,又在病重時cao持奔波,身子愈發(fā)虧欠。連日整理家什之后顛簸搬到劉家村,精力早已消耗干凈,全憑意志力撐著,稍與阮瀾理了些東西便臥床了。 可如今他聽見有人來,仍是拖著病體出來了。 在他心里,他家阮阮仍是個不諳世事的女娃,便怎得也放心不下。 阮鈞一眼便看見秦逸,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是秦逸啊,來來來,別傻站在門口,進來坐?!?/br> 有阮鈞在,秦逸便無需避嫌,他沖阮瀾點了下頭,走了進去。 阮瀾推著那扇吱呀作響的大門,門扉合攏時,灰塵由上洋洋灑灑的落了下來。陽光照來,塵埃打著旋兒攪動著,復(fù)又歸于平靜,一言不發(fā)。 阮瀾煮了些茶給兩人送去,一進屋便聽見阮鈞說道:“許久未見逸哥兒了,興有兩年了?” 秦逸接過茶,沖阮瀾道了聲謝,回道:“是。上次母親帶我去大輿鎮(zhèn),原想登門拜訪的,阮叔卻不在家中?!?/br> 秦逸談吐之間進退得體,人又端正,阮鈞看著實在是喜歡,又問:“逸哥兒如今讀書如何?你那爹教導(dǎo)頗嚴(yán),可吃了不少苦吧?” 秦逸答道:“未曾,讀書頗有趣味。如今瓦哲部卷土重來,北疆民生??啵岵煌ūR干戈,便只好埋頭讀書。此亦是為君為國為民方力之前路,不覺得苦。原本去年要參加解試,奈何運勢不濟,突生一場大病,錯了時辰,只好轉(zhuǎn)年再來。” 聽聞這段,阮鈞不由得點了點頭:“逸哥兒的學(xué)問自然是不用擔(dān)心的,只是這因病又白耗了些年月。” 秦逸笑起來嘴角微微笑著,憑添了許多溫柔氣:“多些時日讀圣賢書能更為精進,并非消磨?!?/br> 阮鈞抬頭仔細(xì)打量秦逸,愈發(fā)覺得這少年好。少年有大胸懷有大志向亦有大學(xué)問,更難得性情堅韌謙和不驕矜,如此便能通曉民生民苦,日后必成大器。 “你爹倒是好福氣,生了這么個兒子?!比钼x笑道。 說罷,阮鈞低頭輕咳??蛇@咳又停不下來,愈演愈烈。 阮瀾連忙上去替阮鈞拍背,恰好秦逸也伸了手,兩手撞在一起,秦逸“騰”的一下抽了回去,一來一回倒將阮瀾嚇了一跳。 秦逸停頓片刻,眼眼神閃爍,全無方才應(yīng)答那般落落大方。他有些慌亂的摸了摸鼻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