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看了恭敬行禮的斗判一眼，面無表情地走過甬道，一個穿著體面的管事迎上來，領(lǐng)著他進(jìn)了一間小室。

管事殷勤地搬了張小榻請影八坐下，接著按開墻上機(jī)關(guān)，從墻壁的暗格里取了一卷賬本，恭敬雙手奉給影八，站在一旁賠笑道:“大人，這是這個月的流水，您請過目?！?/br>
影八嗯了一聲，坐著翻閱賬冊，翻到近些日子的賬目時，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隨手把賬冊摔回管事懷里。

管事嚇得臉色煞白，慌忙解釋:“大人息怒！這、這沈公子也是憑本事贏的賭局，本以為那頑劣不堪的小子玩幾天也就膩了，可他就賴在這不走，這、這、這小的也沒有法子……”

“轟他出去?！庇鞍藷o所謂道，“叫個小孩把場子砸了，你們是吃干飯的嗎?！?/br>
“他不滾，你就滾，看著辦吧?！庇鞍藫哿藫垡滦渖系膲m土，起身走了。

剛出暗室，沈襲正在迎面的墻壁靠著，甩著手里那條小金蛇，眼神玩味地看著影八。

“你憑什么趕我出去？”沈襲混不吝地往前邁了兩步，幾年不見，這小孩已經(jīng)跟影八個頭相當(dāng)，痞氣囂張比當(dāng)年更甚。

“憑我是這兒的老板?！庇鞍烁緵]把這小孩放在眼里，轉(zhuǎn)身就走，對腳底下躺著的遍體鱗傷的幾個守衛(wèi)道，“連個小孩也攔不住，都換人?！?/br>
“老子憑本事進(jìn)來，就是為了找你?！鄙蛞u追上去，一把抓住影八的胳膊，冷笑道，“跟我上斗臺。”

影八嗤了一聲站住腳，回過身往墻邊一靠，略揚下巴輕蔑道，“你配嗎？”

沈襲氣勢凌人:“你配嗎？”

……

影八輕吐了口氣，拂袖走了。

沈襲繼續(xù)跟上，影八往哪走，沈襲就往哪擋，終于糾纏進(jìn)一個死角里，沈襲問了句:“你現(xiàn)在不當(dāng)殺手了，在做什么。”

“總不會比你再游手好閑了。”影八索性靠在墻邊等著沈襲糾纏完，“我若是你，就不會那么沒腦子，仇家眾多，居然還和金池鏢局?jǐn)嘟^關(guān)系，你怕是活膩歪了。”

“我樂意?！鄙蛞u忽然挑起眉梢，“你在關(guān)注我消息？”

“沈家公子一舉一動都能鬧得滿城風(fēng)雨，我想不知道也難。勸你乖乖回家當(dāng)你的少鏢頭，再晃悠下去，遲早被人蒙頭砍死?！庇鞍苏Z調(diào)輕蔑。

“押鏢？老子沒興趣。家是回不去了，想玩點刺激的，我想當(dāng)殺手，接簽殺人。”沈襲靠在影八對面，腳尖嗒嗒磕著地面，“幫我牽個線?！?/br>
影八聳肩，“我早不干了?！?/br>
“不當(dāng)殺手，你能做什么？”沈襲瞇眼湊過來，打量了影八一圈，摸著下巴鄙夷笑道，“不會在做什么伺候人的活計吧。”

“護(hù)人要比殺人難得多，你這種人不可能懂?！庇鞍搜凵褚怀粒D(zhuǎn)身走了。

沈襲翻了個白眼，在影八身后道:“我也相當(dāng)看不起你這種有能力不用，偏要去伺候別人的懦弱家伙。”

“我也相當(dāng)瞧不起你這種生于安樂，偏要去作天作地四處結(jié)仇的無知小鬼?！庇鞍溯p哼一聲，“斗臺上可以給你個機(jī)會，拿著青剛玉斗牌來挑戰(zhàn)我。”

“讓你知道自己有多弱?！?/br>
沈襲咬牙笑道，“好，你等著?！?/br>
影八走出幾步，沈襲忽然在后面問:“你真叫孔瀾驕嗎?！?/br>
“騙你作甚?！庇鞍撕叩?。

“那為什么所有人都沒聽過?！鄙蛞u半信半疑。

影八懶得再和個小孩糾纏，直接走了。

只告訴過一個人的名字，怎么可能還有別人聽過。傻逼。

只是玉樓春這月流水實在是損失不少，回去和王爺交代又得多說幾句話，累得慌。

玉樓春便是影宮的前身，一個最接近煉獄反而喧囂得不像話的地方。沒人知道他們聲色犬馬之處與地獄只有一墻之隔。

從那破舊的小酒館出來，影八冷冷環(huán)視四周，空氣里彌漫著殺意，皇宮禁衛(wèi)虎視眈眈，可能再過幾年小皇帝就會有所動作。影八抽出腰間匕首，指尖撫摸著刃上陰刻的梅花，輕嘆一聲。

影衛(wèi)的確比殺手難當(dāng)。大概。

傍晚時，王府醫(yī)殿里掌了燭，影十三趴在軟榻上，光著上身，大夫坐在一旁，拿火燒過的刀子低頭給影十三刮去背后傷口的腐rou。

影衛(wèi)療傷時是不準(zhǔn)用麻沸散的，會影響肌rou的靈活和思維，即使傷處要動刀縫針，也得硬扛著。

“嘶……”影十三輕輕吸了口涼氣，不自覺抓緊了榻上的軟被，額頭上冷汗?jié)B出來，順著臉頰劃到下頦，再滴到被褥上。

老大夫捋著胡須緩緩道，“柳葉刀刃中帶刺，不可生拉硬扯，現(xiàn)在受罪都是你們年輕人自己不愛惜身子。”

“晚輩……今后多注意……呃……”影十三咬牙緊攥著身下床褥，全身肌rou都繃得硬緊。

影九九在一邊看著揪心，只見大夫拿個燒的半紅的小刀一刀一刀剌著三哥背后的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黑的傷口，三哥趴在榻上皺眉強(qiáng)忍著疼，渾身發(fā)抖，額角繃出了幾根青筋，看得影九九心里抽疼。

影九九繞到一邊，蹲在三哥身邊，把他攥得骨節(jié)鏗鏗直響的手從床褥上扯下來，放到自己掌心，床褥被攥濕了一塊，三哥的手心滿是冷汗，指節(jié)冰涼，影九九緊緊握著三哥的手，一手搭在他額頭扶著，貼近他耳邊說話好讓三哥分些神，“三哥，今晚去哪吃飯啊，在飯?zhí)眠€是出去吃。”

“我什么也……不想吃……”影十三嘴唇發(fā)白，聲音也在發(fā)顫，顯得氣勢弱得不行，像個垂著耳朵趴在草叢里的軟毛兔子。

“那我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啊?！庇熬啪拍﹃缒橆a額頭，一邊問，“炸幾個蛋卷包雞腿rou行嗎?！?/br>
大夫聽了，冷著臉告誡，“不行。近日不可食油膩?！?/br>
“……”影十三看起來更難受了。

影九九哭笑不得，蹲到三哥面前，伸手揉著他皺得僵硬的臉，安慰道，“等會我給你燉雞湯喝?！?/br>
“放香菇和油菜……”影十三正疼著，菜該點還是要點的。

大夫瞧著這倆人怎么回事，從前影十三也常來醫(yī)殿療傷，傷筋斷骨的重傷也受過好幾次，向來是安靜忍著的，自從九九這孩子來了以后，影十三似乎也沒從前那么耐疼了。

“老夫要縫傷口了?！贝蠓蛱崆爸獣艘宦?，扔下沾滿污血的銀刀，拿了支穿著藥線的針，按著影十三后背的綻開rou皮，一針一針縫合，過了半個時辰，大夫扔下東西，出去洗手了。

“哎……真要命?！庇笆涇浥吭诖查缴戏潘闪诵瑴喩砭o繃太久，都已經(jīng)麻得沒知覺了，緩了半晌才恢復(fù)。

影九九歪頭問，“我背你回去?！?/br>
“不用，這點小破傷真不算什么。”影十三把臉埋在被褥底下，小聲告誡，“九九，別當(dāng)著別人面跟我膩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