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誰也不聞窗外事，也未曾關(guān)心齊王府此時如何。

書房里，向來不易發(fā)怒的齊王氣得掃了書案，筆墨灑了一地，房里伺候的小廝嚇得不敢出聲，見影七進(jìn)來，像見了救星一般，小聲稟報，“大人，王爺剛看了探子來報，就突然怒不可遏，您……您快勸勸……”

影七點(diǎn)點(diǎn)頭，“你們先出去?！?/br>
“是……”小廝們?nèi)缑纱笊?，趕緊退了出去。

影七靜靜走到王爺身后，骨節(jié)分明劍傷嶙峋的手搭在王爺肩頭，低聲問，“王爺?！?/br>
齊王本來氣得頭疼，肩上忽然覆上一雙手，怒火頓時平息了大半，略一偏頭，靠在影七粗糙的手背上。

“九九他自斷手筋，摘了雀羽冠放棄公子身份了?！饼R王揉著眉心嘆氣道，“脆弱逃避至斯，這孩子太讓本王失望了?！?/br>
“王爺?shù)拇_給了他太多?！庇捌叩鸬溃爸皇?，十三鬼衛(wèi)已凋零不堪，支離破碎不足以保護(hù)王爺了?！?/br>
“我在保護(hù)你們所有人?！饼R王輕呼了一口氣，拿起手邊茶杯抿了一口，“算了。把他的手治好?！?/br>
“是?！庇捌呷耘f波瀾不驚，一直順從低垂的眼瞼微抬，與王爺對視，忽然道:“王爺，您真大方?！?/br>
影七平時絕不會頂嘴，今日竟開口說了這么一句。

“你是在指責(zé)本王？”齊王側(cè)目看向影七。

“屬下不敢?！庇捌叩坏?。

“去找找，看那兩個小東西鉆到什么地方了。”王爺吩咐道。

“是?！?/br>
對于三哥的事年九瓏總是格外有耐心，連哄帶騙把他弄上了床，點(diǎn)了一支安神香又封了幾處xue道，才讓他勉強(qiáng)睡過去。

屋頂有微弱窸窣聲響。

年九瓏皺了皺眉，給三哥掖上薄被自己走了出去。

影七淡然坐在庭院的矮墻上。

“你來做什么？”年九瓏警惕問道。

影七跳下矮墻，走到年九瓏面前，低聲道，“我只是來傳王爺?shù)脑挕！?/br>
“有空就去臨州藥鋪一趟?！?/br>
“影疊死了，你們自己多小心。”

“什么？”年九瓏挑挑眉，“影疊？怎么死的?！?/br>
“死于刺客圍攻?！庇捌咻p嘆道，“沒什么大不了，我們說不定也會。”

“王爺怎么說？”年九瓏皺眉問。

“王爺沒說什么，比起一位培育多年的公子自斷經(jīng)脈而言，損失一個鬼衛(wèi)也沒那么心疼。”

“……”年九瓏輕哼道，“我就是沒擔(dān)當(dāng)沒責(zé)任心，恕我當(dāng)縮頭烏龜了，現(xiàn)在只想好好躲起來過日子?！?/br>
“王爺已經(jīng)對你沒有期待了，你隨意吧?！庇捌叻畔略挘D(zhuǎn)身欲離開。

“等會兒。”年九瓏追上去問，“雁三璉怎么回事，他從前也會……那樣嗎？”

“嗯。他出影宮以后一直這樣，后來才漸漸恢復(fù)。”

“為什么？”年九瓏抿嘴低聲問，“是不是因?yàn)椤~，天生太脆弱……受不住里面殘酷所以……”

“并不是?！庇捌咚餍耘c他多講了些，這也一直是埋在所有鬼衛(wèi)心里的隱痛。

“正相反，影十三的堅(jiān)韌令人吃驚。經(jīng)歷一番影宮磨煉，絕大多數(shù)都會變得冷漠，殺氣騰騰，只有寥寥幾個能保留下感情和思考能力的才會被選成鬼衛(wèi)?！?/br>
“而這樣的人都是靠著一些期望才能讓感情不被磨碎。比如影五，他完全是靠著他哥哥才走出影宮。正因如此，影四要承受的更多，幾乎失去了所有感情，更接近那些瑕疵品，只是他頭腦很清醒，統(tǒng)領(lǐng)才能和全局觀都很出色，被破格提拔為鬼衛(wèi)之首，實(shí)際上與我們并不同?！?/br>
“其他人也多半如此，我也不例外。”

“只是，影十三進(jìn)影宮時早就無父無母，在街巷流浪許久，也談不上一心想要報仇雪恨，我們都想不出他是怎么走出的影宮，以至于我從前一度懷疑他是他前一個主子派來的細(xì)作。”

“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出來以后精神變得極不穩(wěn)定，喜歡獨(dú)自蹲在陰暗處，或者去看著丫鬟養(yǎng)的活物發(fā)呆?！?/br>
“看你這么問，大概是他又變回從前了吧。你們好自為之。”影七多說了不少，攀上矮墻離開了。

影七前腳剛走，兔子窩里站起來一個人。

白羽頂著一只白毛球慢騰騰站起來，白衣白發(fā)混在兔子窩里，一時還真沒看出來。

“哦呀……”白羽慢悠悠揣著手趟過來，三步的道走了半天，瞇著眼打了個呵欠，“公子，您讓我好找。等你們聊這么久，我都忘了要來說什么了?！?/br>
比起影七，年九瓏更不想看見這個白蝸牛。

“影疊死了，是不是你干的。”年九瓏質(zhì)問白羽，“我看見年有常接過他的簽?！?/br>
“影疊？”白羽瞇眼笑笑，“我不曉得嘞，每天死在我手里的好多呢，記不得了，我給你翻翻賬冊?！?/br>
“不用，你說你的事?！?/br>
白羽果真慢騰騰掏出個冊子，舔著手指一頁一頁翻，“嗯……這個五十兩黃金……這個二十兩……這個六兩……呸……真小氣……”

這人不光慢，還特別入戲。用他的淮南口音哼哼唧唧地數(shù)。

“哦！”白羽合上冊子收起來。

“找到了？”年九瓏不耐煩翻了個白眼。

“沒找到?！?/br>
“……”

年九瓏往墻邊一靠，“有屁快點(diǎn)放。”

“那可說來話長了?！卑子鸫鹗?，若有所思地瞇起眼，“您不會不想回去了吧，我們都跟你呢，我們怎搞?！?/br>
“我現(xiàn)在不想回去，而且手都廢了，雀羽冠摘了，我也沒必要回去了?！?/br>
“噢……那就算那個影衛(wèi)的眼睛被二公子的人弄瞎一只，您都不想給他報仇了喔?！?/br>
“聶夫人下手蠻狠的呢?！?/br>
年九瓏神色一凜，拎起白羽的衣領(lǐng)，“說清楚。”

第52章來者可追（一）

“是去年冬日的事?！卑子鹋呐哪昃怒囎е约阂骂I(lǐng)的手，年九瓏扔下白羽，坐在庭院的小石桌前，深吸口氣，“繼續(xù)說?！?/br>
“那個影衛(wèi)在目越山與一隊(duì)百毒谷死士纏斗，百毒谷一方死傷大半，聶夫人親自出手，兩人交鋒不相上下，到最后聶夫人負(fù)傷逃走，那影衛(wèi)被毒傷了左眼，兩敗俱傷?！?/br>
“至于為什么那個小影衛(wèi)會突然去攔聶夫人……”白羽舔了舔嘴唇，慢慢道，“可能是因?yàn)樗盏搅艘环庋獣！?/br>
年九瓏木然怔住，腦海里思索許久，啞聲問，“你怎么知道?！?/br>
“我說過……全部的雪都是我的耳目?！卑子鸨露自谧约侯^上啃頭發(fā)的小兔子，不緊不慢地摩挲著，“哪里有雪，哪里就有我?！?/br>
“所以，九公子愿意回去么？”白羽瞇眼笑問，“聶夫人有好藥養(yǎng)、手下伺候，不曉得那影衛(wèi)這些日子是怎么熬的呢?！?/br>
年九瓏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