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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憑她的姿色,還想勾引莊主!”“平日看著挺老實,想不到這么有心機!”“可惜沒用啊,就是生了子嗣,也得不到莊主的歡心……”“是啊,枉費一番苦心,結(jié)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她聽著一句句嘲諷,臉色慘白,望著襁褓中的孩子,說不出是厭惡還是憐惜。她的心思跟她的人一樣纖細,如何當(dāng)?shù)闷疬@么多的侮辱?漸漸地,她不吃不喝,臥床不起。終于在一個清晨,她留下剛滿月的孩子,拖著無力的身體慢慢來到?jīng)鐾で?,用盡全身力氣登上低矮的闌干,系上白綾……這個凄而不美的故事,殷青玉早就聽說了,故事里的女子是他生母秋裳。他從小在鄙夷和厭惡中長大,下人們常常議論那個勾引莊主卻沒好下場的丫頭,他自卑又痛苦。直到悄悄關(guān)照他的老mama實在看不下去,在他十歲上告訴了他真相。秋裳懷孕,已經(jīng)為莊主完美得意的人生添了一個敗筆;秋裳自盡,又引起了一番惡意的猜測和議論,更為風(fēng)華山莊響亮光彩的名頭蒙上了陰影。那一段日子,莊主和夫人可以說是焦頭爛額、情緒陰郁,這對江湖中人人艷羨不已的神仙伉儷整整有兩個月沒露出過笑容。兩年后,二公子殷鳳翔出生,風(fēng)波才漸漸散去,莊主夫婦才得以從陰霾中走出??墒乔锷训氖?,已經(jīng)成了老莊主殷明禮乃至整個風(fēng)華山莊抹不去的一個污點,永遠被江湖人士抓在手里。從小,殷青玉就沒得到過父親的一個好臉色;對下人,父親還會露出笑容,而一看到他,那笑容立即無影無蹤。若他才能出眾,可能還好些,偏偏他又天資平平。七歲時,教入門的師父看了看他和五歲的鳳翔,讓他們做了幾個動作后,對鳳翔點頭贊嘆,對他則大搖其頭,向莊主匯報大公子天賦不行,若要學(xué)武,努力也只能是平平。殷明禮索性不讓他學(xué)了,不學(xué)武總比三腳貓功夫給殷家丟人好。詩書也是一般,雖不笨,卻也不甚突出,依舊被鳳翔拋在后頭。文不成,武不就,他只好默默地一個人畫畫,每天畫,畫花朵,畫石頭,畫飛鳥……年復(fù)一年。這里明明是他的家,卻又不是,父親厭惡他,夫人不喜他,鳳翔小時候和他玩耍過一段時間,習(xí)武后兩人分開,現(xiàn)在還是形同陌路。他想離開這里,很想!縱然他沒有本事,沒有錢財,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他承襲了生母的纖弱體質(zhì),不強壯不結(jié)實,就連心思,也跟生母一樣纖細敏感……他不想這樣,他是個男子,也很討厭動不動就傷心失落。多少次,他告訴自己,看開些,把心放平,不要去在乎別人怎么看怎么說,不要去想……可是,可是還是抑制不住那些刺痛!抑制不住晚上反反復(fù)復(fù)地回想!十七歲那年,他想跟父親說走的事,父親根本沒見他;于是他獨自出了莊,在城角擺了一個畫攤。他畫的畫已經(jīng)很好了,尤其是菊花,姿態(tài)天成,筆調(diào)清雅,盡得神韻……文人雅士常停駐觀看,解囊購買。他感到欣慰,畢竟,自己也有一技之長的,至于不辭而別……反正自己來來去去,從沒有人過問,在和不在,走和不走,對山莊是沒有影響的……然而他的想法很快被打破了。不到一日,殷明禮就怒氣沖沖地率人找來,怒斥他不識好歹,莊里白吃白住地養(yǎng)著他,他還要到外頭丟人!是向人們表示風(fēng)華山莊虧待他是怎么的!是要讓天下人知道,堂堂的風(fēng)華山莊大公子淪落到街頭賣畫嗎!是不是想山莊成為江湖上的大笑話!看著怒容滿面語氣厭惡的父親,他呆呆地站著,手中的畫紙被一旁的殷鳳翔劈手奪過。然后,在父親一路的斥責(zé)中,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山莊……此后,他每次出門,都會有仆人跟著,名為伺候暗為監(jiān)視。二十四年,不見天日的生活過了二十四年。他幾乎不和莊里的人講話,也根本沒機會結(jié)交外頭的人,唯一能說說話的,就是園里兩個丫環(huán)和書畫店的老板。那天看到程飛,就被他的率性光芒所折服,他太想有這樣一個朋友了,這個朋友也許能安慰他,也許能開導(dǎo)他,也許能鼓勵他……他只是想有個朋友而已。想到那句“討厭”,他又怔了怔,心里涼到了底,垂下眼簾,慢慢回屋去了。☆、冰釋程飛一番反省,做好了準(zhǔn)備,下次見到殷大公子一定要體諒他的難處,盡量與他接近。他以為這個機會馬上就會到來,可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等再等竟然連跟殷青玉說個話的時候都沒找到!就像今日,大家聚在湖邊休憩談天,許多同道朋友都在,一派閑適,自己老遠就看見殷青玉走來,不禁暗自高興。換做平時,他早熱情地過來加入大家,而現(xiàn)在,自己也正等著他過來……誰知,走著走著,他腳步一轉(zhuǎn),轉(zhuǎn)向另一邊去了!離得不近不遠,在一棵樹下自己閑站。盼望著他會過來。又等片刻,心中不耐,自己主動走過去,他倒好,徑直回去了!從頭到尾都不曾向這邊看過一眼!那一瞬間程飛心情很復(fù)雜,說是生氣不像,說是失望不像,但總之心里像是缺了什么。奇怪了,自己何時變得斤斤計較起來?一次,以為是巧合;幾次以后,連郭盛都發(fā)覺了其中異樣。開玩笑地道:“殷大公子好像不愛理我們了呀?賢弟,你果真是上天寵兒,心想事成,討厭誰誰就知趣而退。”程飛一下子就尷尬起來?!按蟾?,你又說笑,其實我……不討厭殷公子?!敝劣谀枪之惖那榫w,他也說不上來。“也是,你若真討厭他,見了他卻還關(guān)心地問他有病沒?。抠t弟什么時候也變得圓滑了?可不像我認(rèn)識的阿飛了。”玩笑開過,情形還是沒半點變化。殷青玉依舊避著他們,即便遇上了,也是簡單打個招呼,禮貌周全,但接下來就是匆匆離去。程飛心口愈發(fā)堵得慌。尤其是,殷青玉見到郭盛等人似乎還會說說話,唯獨對他避得厲害,幾乎是遠遠看到就繞開,每每此時他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再做什么也都提不起興致。轉(zhuǎn)眼七天的慶典只剩了最后一天,他暫時離開幾個朋友,悶悶不樂地來到竹林,打算清靜一會,沒想到,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他也在!一瞬間心中一動,他快步走上去?!耙笮?!”殷青玉抬頭望見他,眼中閃過些許驚訝,然而很快收斂了,禮貌地回應(yīng):“程兄?!?/br>程飛驟長的興奮因他生疏的口吻凝住,在他一丈處停下,沒再開口。殷青玉看來也沒有引起話題的打算。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一陣子,殷青玉慢慢轉(zhuǎn)過身,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然后腳步漸漸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