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也好，此番萬法門之行，必定兇險萬分，何必拉著他一起呢？

祈明心出門上馬，離開方雨家后一路向西，朝著萬法門的方向去了。騎在馬上的背影顯得有些孤絕……

卞昱清匆匆的趕回了清波潭——妖族的領地。清波潭卻實是一汪潭水，妖族整個就生活在這潭水下面。他跨進潭水的那一刻，水就自動生出一條通往地底的路來，像是在迎接它們等待已久的主人。實際上如果是普通人跨進這潭水里，這潭水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他慢慢的走了進去，這個時候他卻是一點都不急了，閑庭信步。沒多久就到了一處精致的庭院。庭院中間的假山水榭倒是有幾分韻味，只是他親手種下的荷花如今卻不見蹤影；左手邊的翠竹也變成了不知名的花架，幾朵小白花在架子上迎風搖擺著；右邊角落里的石桌也不見了……

算起來他離開妖族不過兩百年的時間，可這里卻是大變了模樣，完全看不出他曾經(jīng)生活過的痕跡。

穿過庭院，經(jīng)過漫長的走廊，卞昱清走到一扇緊閉的石門前，抬頭看了看，這石門頂上赫然是“清心居”三個大字，他停下腳步，長袖一揮，門應聲而開。好像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生對這清波潭的一些眷念來，原來這么多年，他并不是無知無覺的。

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時，他慢慢的走了進去，這每一步都異常緩慢，四周看了看，時不時摸一摸兩旁的桌椅，好像在確認他是真的回來了。他有些恍惚——原來都過去兩百年了。

這時候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身影從內(nèi)室閃了出來，面帶疑惑，看到卞昱清后第一反應竟然揉了揉眼，卞昱清看他這樣，輕輕的笑了一下，朝他說道：“陳伯，是我……我回來了?！?/br>
聽到他這么一說，老者才像是反應過來，馬上上前一步，緊緊的抱住了他，嘴里還在不停念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主人不會這么輕易的就……我就知道……”

良久，陳伯才放開他，卞昱清也沒催促，就這么任他抱著，畢竟陳伯對于他來說，就是長輩一樣的存在了。

陳伯擦了擦眼角，又仔細把他上下看了半天，這才說道：“主人這些年，過的怎么樣？他們都說……都說你當年和江天決那一戰(zhàn)……都說你死在那一戰(zhàn)！這么多年，我也沒出去過，我相信主人沒死，我給你把這里守著。不讓那伙人……”

眼看著老人有些哽咽，他輕輕的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依舊是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沒事了，都過去了?，F(xiàn)在我回來了，陳伯你就不用擔心他們?！闭f完他垂下眼，把手放下來，寬大的袖袍遮住了手，他緩緩的又說了一句，“我這次出來，碰到了他……”

老者頓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說的是他嗎？”

卞昱清點了點頭。

老者看著他，一臉欲言又止，卻還是沒有出聲，半晌，才輕聲的說了一句：“只希望這一世，你們都過得容易一些吧……”

……

祁明心連日趕了許多天的路，心情有些復雜，以往偷偷溜出谷，都要偷偷易容，他總是把自己搞的奇形怪狀，深怕會被師傅認出來逮回去?？墒乾F(xiàn)在他什么也不用擔心，畢竟現(xiàn)在也沒有人會專門下山來逮他回去了，易不易容也沒有什么關系了。

連日趕路，他大腿內(nèi)側(cè)的皮膚都被磨破了，這廂他騎著馬覺得有些累，正巧對面有一座破破爛爛的寺廟，祈明心便走了進去，準備歇歇腳，進去后卻發(fā)現(xiàn)這寺廟里面還有人，三個十多歲的小孩，臉上灰撲撲的，頭發(fā)也亂糟糟，看樣子該是附近的乞丐，衣服上到處都是補丁。一個稍微大一些的看著他進來抬了抬眼皮，兩個小點的縮在后面看著他。

祈明心進去找了個角落先坐下，拿出干糧吃了起來，還沒吃幾口，發(fā)現(xiàn)幾個小乞丐這會全齊刷刷的看著他，他一口饅頭卡在喉嚨險些噎著。

“我這里還有幾個饅頭，給你們吃吧?！逼砻餍目粗鴰讉€孩子于心不忍。

剛說完幾個孩子連忙過來連撲帶搶，就差沒掀翻祈明心了。

“……”祈明心有苦說不出，他總不能給掀回去。

“謝謝，謝謝……”幾個小家伙看來是餓了好些日子了，含混不清的朝他說道。

幾個小乞丐狼吞虎咽吃完了，祈明心注意到還有兩個饅頭他們沒吃，貼身放在這懷里的包袱里。

“你們這個怎么不吃了，天氣那么熱，不吃晚上可就壞掉了?！?/br>
“我們留著帶回去給爺爺吃，大哥哥你是好人，你能不能告訴我們流蝶谷怎么走？”幾個小家伙反而問起流蝶谷了。

祈明心心里“咯噔”一下，在這個時候聽到流蝶谷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們?nèi)ツ抢锸怯惺裁词虑閱?？?/br>
“我們聽說那里有一種荷葉吃了什么病都能治，爺爺病了，我們想找到荷葉去救他?！?/br>
祈明心震驚了——他們谷的荷葉能救人，他怎么不知道！

“你們在哪聽說的？”他一臉懵的問道。

“到處都在傳啊，我們天天在街上的時候都會聽到有人這么講?！贝蟮哪莻€小孩脆生生的說道。

“……”祈明心簡直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恨不得把造謠的人給生吃了。他一心氣的七竅生煙，卻偏偏不能嚇著孩子，只好把自己憋成了一個鵪鶉。

祈鵪鶉這會耐著性子說了句：“乖，別聽他們亂說，這會流蝶谷里除了一個丫頭片子，一個生病的老頭，別的什么都沒有?！闭f完從兜里又掏出一些銀子放到最大的那個孩子手心，“聽話，拿著錢帶著爺爺回家看病吧?！闭f完摸了摸幾個孩子的腦袋，又很貼心的問了句：“能自己回家么？”

幾個小家伙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祈明心干脆把剩下的一點干糧給他們，幾個小家伙看起來高興極了，歡歡喜喜踹著饅頭走了。祁明心這才坐下來閉眼休息，這都什么事呦～

祁明心覺得自己都要愁死了，現(xiàn)在這大街小巷都開始流傳荷葉能治病，以后流蝶谷怕是再無寧日了。

真想師傅啊，真想殺人啊，他深吸了一口氣。

這會他頭上插著幾根稻草，臉上也是黑一塊，灰一塊，完全看不出當初的風采，要是面前放個碗，再和幾個小乞丐在一起，大概就能當丐幫長老了。

這后面的兩天，他又趕了兩天的路，一路上都能聽到酒樓市集上在議論流蝶谷的荷葉?，F(xiàn)在要說這個不是人為的在有人散步謠言他是不信的——凡是人口流動性大的地方都能聽到人們議論的津津樂道。

祈明心面無表情的聽了一路，都想給他們鼓個掌，這些人不去說書實在是太浪費了——現(xiàn)在劇本已經(jīng)換了，荷葉哪里能治百病，現(xiàn)在流蝶谷的荷葉都能起死回生了。

☆、第九章　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