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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這一切,封卓奕才稍稍松了口氣,腿腳一軟,連退兩步跌坐在龍椅上。靈脈損毀,丹田空空,如今的封卓奕就是個上了年紀的凡人。方才那一番龍行虎步,不過是強撐來震懾眾人的。朱星離撇嘴,“臣先前就說,讓太子去守城便是。太子年輕力壯,靈力充沛,待擊退蠻人再收拾他不遲?!?/br>元朔帝搖了搖頭:“他守不住。”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雖然封章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但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承認,封章比之封重,多有不及矣。歇息片刻,封卓奕便又打起精神,帶著朱星離登上皇宮高墻,遠遠眺望城外的狀況。京畿營在城外二十里處,已然趕來與蠻人廝殺。城墻上人頭攢動,九門守衛(wèi)萬箭齊發(fā)。大庸立國百年,還是第一次被人打到了墉都,封卓奕扶著宮墻上的青磚,汗水浸透磚縫,“倘若守住不,朕便成了封家的罪人。朕這一生,勵精圖治,只盼著海晏河清、國泰民安,為何竟走到了今日這般境地?”失去靈脈,太子謀逆,還被圍了國都!朱星離坐到垛口上,一條腿伸出墻去在空中晃蕩,“古來有勵精圖治的亡國之君,亦有荒yin無度的盛世之君,世事無常,皇上不必太過介懷?!?/br>這番勸慰,不免讓人更加難過,封卓奕垂首,“亦蕭啊,沒想到這種時候,竟是你陪在朕的身邊?!?/br>“臣也沒想到,”朱星離及時阻止皇帝給他戴高帽,讓他跟著以身殉國,“臣答應過信兒,要長命百歲的。”舉目觀察幾個城門的方位,盤算著若是城破從哪里逃比較穩(wěn)妥。“……”元朔帝說不下去了,轉身走下城墻,準備去審問太子,“那周氏究竟是什么人?”太子納妾,那也是層層篩選過的,這周氏當初進宮的時候分明沒有任何問題,家室也很清楚,就是周亢的親meimei,完全的大庸國人。“許是蠻族大巫的信徒。”朱星離不知從哪里拽來一根草,叼進嘴里。“大巫的信徒?”林信望著不遠處暮靄沉沉的惡陽嶺,微微蹙眉,“蠻人不都信那個什么天神嗎?”“這一代的大巫,有自己的信徒。信徒篤信,他便是上古巫神轉世,”沈樓眸色冷厲,語調中透出幾許厭惡,“各個悍不畏死?!?/br>噬靈之所以后來控制不住,便是這些信徒,甘愿做人形暗器,吞了噬靈往大庸軍隊里鉆,防不勝防。林信聽到這話,寒意瞬間從脊溝蔓延到天靈蓋。眼前黑黢黢的山嶺,仿佛變成了噬人的巨獸,只等著北域大軍入甕?!叭羰沁@次,沒能阻止噬靈……”沈樓眸色微暗,縱使賠上十五萬大軍,舍得這一身修為,也必須將噬靈掐滅在草原上,“勝敗乃兵家常事,此次不成,還有下次,不必擔憂?!?/br>“我不擔憂,”林信上下打量沈樓,笑道,“師父能保中噬靈者不死,你若是又染上了,我就帶你去南域,做一對凡人夫夫。”沈樓失笑,伸手接住從馬上跳下來的林信,“也好,我在南域還有幾個茶館?!?/br>“那些產業(yè)就算了,莫得叫人認出來。我會說書,還會算命,餓不著你?!绷中盘鹣掳停H為得意地說。“可我除了打仗,不會別的?!鄙驑堑皖^,眼帶笑意地看他。“你會雕小鹿。”“那個不賣。”沈楹楹策馬奔過來,在土坡之下驟然勒馬,看著那快要粘到一起的兩人,直覺自己現在過去不合適。直到馬兒將腳下的一片青草都給啃光,兄長才想起來喚她過去。營寨已經扎好,向前二十里便是惡陽嶺,斥候來報,山嶺那端屯兵眾多,并且還在持續(xù)增加。但這一場非打不可,溫石蘭在攻打墉都,沒了溫石蘭的蠻人軍便如拔了利爪的老虎,比平日要好收拾得多,機不可失。蠻人以為在圍魏救趙,實際上是抱薪救火。沈楹楹面色嚴肅地將軍情報給兄長,眼睛卻忍不住往林信身上瞟。這些時日,林信一直住在帥帳,就是沈楹楹再遲鈍,也看出些不尋常來。林信扒著沈樓的肩膀,沖她擠擠眼。夜幕降臨,京城外的廝殺還沒有停歇。“統(tǒng)領,箭矢不足了!”正陽門的守城將士大聲對立在高臺上的羽林軍統(tǒng)領道。“統(tǒng)領,東門鹿璃告急!”東門的守城上氣不接下氣地奔過來,滿頭大汗道。原以為到了晚上蠻人能停下攻城,沒料想這些人是屬狼的,越到晚上越是兇狠。城外京畿營扛不住,已經回城暫歇。九門都被朱星離用朱砂畫了陣,嵌了鹿璃,變得比城墻還要結實,不怕那巨木鑿門。蠻人便如蝗蟲一般撲向城墻,開始攀爬。“沒了箭,就放油?!敝煨请x躍上城墻,春痕出鞘,刺死一名剛剛爬上墻頭的蠻人。元朔帝在宮中叨叨個沒完,再聽下去他怕是要忍不住弒君了,便討了皇令來城墻上幫忙。跟著朱星離來的一群宮中侍衛(wèi),將巨大的油桶抬上城樓,放到女墻上“咣當”一聲鑿開。油水汩汩流淌下去,澆了正在爬墻的蠻人滿身滿臉。“點火!”羽林軍統(tǒng)領朗聲下令,裹了棉絮的箭頭點火,直沖著滿身油星的蠻人射去。“轟——”火焰一竄三尺高,墻上的蠻人慘叫起來,如同樹干上的知了殼,大風吹過便“嘩嘩”往下掉。城墻變成了一堵火墻,映紅了墉都夜晚的天空。蠻人的號角聲響起,不再攀爬城墻,弩箭如暴風驟雨,映著火光撲來。“太師當心!”站在朱星離身邊的小將驚呼。朱星離挽了個劍花,“叮叮?!睋踝∪福ブ切⒌囊骂I矮身躲在女墻之后,“傻小子,顧好你自己?!?/br>離京城最近的渠山侯,趕到這里只要一天時間,撐過今晚,便可得到喘息之機。蠻人似乎也知道這件事,不要命地攻城。“咚!”巨大的爆裂聲在不遠處的城墻頭響起。“什么東西?”朱星離好奇地看過去,尚未看清楚,身后薄薄的女墻突然炸裂開來,將他整個人推了出去。城墻高十丈有余,不能御劍,朱星離摔下墻頭,往城內墜去。“太師!”那小將驚呼著沖上來撲救,又一聲巨響,磚石蹦碎。朱星離立時拔劍戳進墻壁里,堪堪穩(wěn)住身形,墻頭小將卻倒了下去,熾熱的鮮血噴濺到朱星離的臉上,“小子!”朱星離拔了劍,借力重新翻上去,穩(wěn)穩(wěn)接住小將的身體。“賀六渾!賀六渾!”蠻人軍隊開始齊聲大喊,很是激動的樣子。人群分開一條路,盡頭站著一名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壯漢。壯漢手掌拿著一柄巨大的弓弩,手持弓,腳撐弦,寒光凜凜的箭尖,直指朱星離。北漠人,將大力士尊稱為賀六渾。這一支弓弩的威力,與沈楹楹的桑弧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