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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男人,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女人,是我愛的,蝴蝶夫人那樣的女人……可你……”“你為什么,不能騙我騙到最后呢?”你為什么,要把赤裸裸的真相展示給我看呢?讓我知道,我愛的女人是不存在的,他是一個惡心的……偽裝了這么久的……男人。“你為什么……沒有告訴我……”告訴我,我愛的,是一個不存在的東西。顧陽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有一縷碎發(fā)落在了他的耳邊,他失聲而笑,越笑越大聲,最后整個人都倒在地上,笑的涕泗橫流。我,是薄情寡恩無心人。我是個戲子,我本來就不應(yīng)該有情有義,我是個間諜,我怎么能動情動義。我現(xiàn)在嘗到的苦痛,都是我自己作的孽,我騙一個人,怎么就不能騙到最后。為什么,我為什么非要問問有沒有一腔真情,有沒有一絲愛意,憑什么,我有什么資格去質(zhì)問他,我區(qū)區(qū)一個下賤胚子,怎么有資格問人家有沒有動真感情。我就動了真感情?我不也是在騙他嗎?騙來騙去,誰又傷害了誰?我是自愿男扮女裝,自愿為國奉獻(xiàn),自愿和他在一起。那為什么到最后,國不國,家不家,什么都錯了?還是我,一開始就錯了?他跌跌撞撞地掙扎著離開,姿態(tài)極其難看,完全沒有一點名伶的風(fēng)度和魅力。可那種劇烈的悲痛和沖擊力,讓許安都說不出話。他,好像一條狗啊。顧陽倒在地上,失聲而笑,他用一只手拼命地捂著臉,淚水卻從指縫中不斷地流下來,他整個人,整具身體都在不斷的顫抖,現(xiàn)場陷入了沉默,那種絕對的,鋪天蓋地襲來的絕望和悲傷……被毫不留情,直接摧毀的希望。在那具戲服打造的華美外殼被強(qiáng)行剝下之后,他露出了里面遍體鱗傷的,蒼白虛弱的身軀。時佩璞在遇到布爾西科,被國家分配任務(wù),決意男扮女裝以身體做誘餌的那一年,只有二十六歲。在他加入組織,立志報國的那一年,只有十七歲。而如今,他四十四歲,一無所有,老無所依。在過去的十八年中,他遠(yuǎn)離祖國,孤身一人來到這陌生的土地。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和愛意,編織了一個動人的謊言,騙住了布爾西科,也騙到了他自己。他問他自己,他是時先生,還是時小姐?如今,已經(jīng)沒人說得清了。時光的車輪是如此的無情,把一段青春,一段記憶,都碾成了碎片。時間又過了很久。在F國的監(jiān)獄里,一個男人,一個西方男人,坐在一面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痕的鏡子前。他的身體瘦削,衣衫襤褸,然而當(dāng)他看著鏡子時,他看到的,卻是一個白面紅唇,身著華美和服的日本女人,那個女人帶著憐憫而包容的笑容,平靜地注視著他。他知道,她是誰。監(jiān)獄里的廣播,在播報著一些時事新聞,播音員cao著濃厚的法式口音,說:“Z國外交部表示……全是子虛烏有,近日,他們已經(jīng)將京劇表演藝術(shù)家……時佩璞先生,接回了國……”那個男人,在聽到這段播報的時候,身體開始顫抖了起來,他對著破裂的鏡子凝視許久,忽然發(fā)出了一聲嘶啞的笑聲,然后搖搖擺擺,像個真正的日本女人一樣,對著不存在的存在,優(yōu)雅地鞠了一躬。鏡子里的那位女子,那位自刎而死,可悲可泣的蝴蝶夫人喬喬桑,也站了起來,鞠了一躬,他看著天穹,如在發(fā)表最偉大的演說一般,從容地說:“你好,蝴蝶?!?/br>與此同時,遠(yuǎn)在東方的一間劇院。顧陽面無表情地坐在梳妝臺前,拿起胭脂,按在臉上,鏡子里照出他完美的妝容,那是戲子該有的裝扮,他眼角桃紅濃郁,眼線上挑,滿頭珠翠冰冰涼涼,助理為他穿上華衣,恭敬地說:“歡迎您回來?!?/br>顧陽恍若未聞,徑直朝前臺走去,越是走近,越能看見門縫里透出來的光影。上一次,他是從臺前走到幕后,這一次,他是從黑暗走向光明。那光,太耀眼了,簡直要把他整個人都融化掉,他習(xí)慣了在黑暗中生活,又怎么能再一次暴露在光明之下。他走上舞臺,臺下座無虛席,滿場寂靜。顧陽動了動嘴角,忽然抬袖捂面,吚吚呀呀地唱:“小女名祝英臺……小女扮男裝入書院……教世人知粉紅不讓須眉……”在另一邊,那個監(jiān)獄里的西方男子,在從容不迫地進(jìn)行他的表演。他清了清嗓子,發(fā)出了一聲低鳴。那是最經(jīng)典的最后一段。那個唱段,從男人渾厚有力的嗓音里發(fā)出來,竟然是如此的瘋狂和可怕,他低低哼唱著這一段,反反復(fù)復(fù),斷斷續(xù)續(xù),那段旋律,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他銘記于心,刻在了靈魂里。蝴蝶夫人喬喬桑,是一個奇特的女人,她一方面愛著她的丈夫,卑微到了極致,一方面在知道丈夫變心之后,又毫不猶豫地拔出匕首自刎,完全沒有一絲猶豫??墒侨藗兺ǔ?吹降?,只是她癡情的一面,卻看不到,她絕情的一面。愛情和瘋狂,只有一線之隔,布特恩曾經(jīng)以為,那個故事,只是講一個癡情的東方女子,愛上了一個薄情的西方男子,可現(xiàn)在,時隔多年之后,他終于懂了,他當(dāng)年所看到的,只是最淺顯的表面。這部歌劇,不是在歌頌可悲可泣的偉大愛情,而是在告訴人們,愛情的末路。他的腦海中,又出現(xiàn)了那張獨特的東方面孔,雌雄莫辨,獨一無二。他想了起來,很多時光,很多故事。我愛的是誰?我愛的,不過是一個幻夢罷了。他擺弄著衣衫,唱著那首歌劇,他一直以為,他最喜歡看時佩璞的表演,直到現(xiàn)在,他才明白,他最想要的演員,是他自己。“我以為我愛的是她。”“他以為我不愛他?!?/br>“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愛的是誰,直到今天,我終于醒悟,從多年前的那一天起,在我聽到那出劇目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了她。啊,我愛她,盡管她,是一個謊言,被一個男人編織出來……欺騙了我……”“可那又怎么樣呢?”那又怎么樣呢?蝴蝶,蝴蝶,蝴蝶,一只只五彩斑斕的蝴蝶,包圍了他,捕獲了他,他,才是這個幻象的本源,他,才是真正的蝴蝶夫人。他愛的,也許不是時佩璞,也不是其他,而是他本人,的內(nèi)心。他放聲大笑,在劇烈的幻象和扭曲的現(xiàn)實之中,拿刀割開了自己的喉嚨,這個西方男人,到了最后的時候,終于明白了自己的愛情從何而來,時佩璞沒有騙他,是他自己騙了自己。足足十八年。滿地鮮血之中,那個穿著和服的身影,緩緩倒下,就如戲劇之中的喬喬桑,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