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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澤已經(jīng)記不清了。父皇的聲音繼續(xù)在腦海中響起:“你所處的位置,只容得下一個人,并非百無禁忌,追尋得不到的東西,例如愚不可及的感情,只會蒙住你的眼睛,讓你越走越遠,轉(zhuǎn)過身,唯有屬于你的權利是真真切切存在?!?/br>——嶺北巍峨高聳的城墻上,數(shù)十個士卒輪流巡守,石道間堆著弓箭、火盆等物,其中一個士卒看見遠方一個黑點弛近,連忙放出警告,樓上立刻持弓對準下方。沉重的城門向兩邊打開,一隊黑甲騎兵訓練有素地包圍住來者,領頭的副將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持矛喝道:“來者何人?”謝臨澤的頭發(fā)和臉上都是雪花,對指向他兵器視若無睹,抬起僵硬的手抹了一把臉,他從馬背翻身下來。這些駐守在嶺北的斥狼鐵騎都在處置袁軒峰時見過他,旁邊立刻接連響起驚訝的喊聲,“是陛下?!”“皇上怎么會從關外過來?”“難道是龐將軍有消息了?這幾日風雪這么大,路上險阻,陛下怎么獨自來此?連個扈從也不帶……”一伙士卒驚愕過后,反應過來連忙跪下行禮。謝臨澤冷得說不出話,邊往前走,邊抬了抬左手。士卒們又起身跟上他的步伐,見謝臨澤像是凍僵了,匆匆忙忙地簇擁上來,為他披大氅,招呼衛(wèi)兵快去拿手爐。“不必麻煩?!敝x臨澤的身體總算恢復一些,盡管臉上依然沒有一絲血色,“龐清不在,你們?nèi)缃袷钦l主事?”士卒們中走出來年輕的將領,拱手道:“回陛下,末將鄭均原是龐將軍的副將,現(xiàn)在暫代管轄嶺北一應事務?!?/br>謝臨澤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就由你來頂替龐清的職務?!?/br>“是?!?/br>“即刻傳令,斥狼鐵騎以及嶺北駐軍集結(jié)候命。”“是?!?/br>謝臨澤轉(zhuǎn)過身,進入城門,大氅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士卒們引著他往里走,在屋里端進幾個火盆以供取暖,不一時又有士卒在外間道:“陛下,幾個將領已經(jīng)到齊,正在外等候。”謝臨澤將手放在火盆架子邊烤暖,目光定格在墻壁上的羊皮紙地圖,上面繪著北地一帶山川地形。其中有不少因為缺少具體勘察而模糊的地界,但是他在北嬈待這么久,又從王城一路來到嶺北,大概心里有了盤算。正和這些將領商議如何防御敵軍偷襲的事宜,簾子被士卒匆匆掀開,“稟陛下,城外有一個北嬈人求見……”桌對面一個將領怒喝:“北嬈人求見還來通報什么?還不趕緊殺了!”“但是他自稱見過季首輔!”士卒連忙把話說完。謝臨澤手上的兵棋咚地掉落,視線從沙盤上移過去,“傳他進來!”不過片刻,一個渾身襤褸布滿傷口的北嬈人被士卒押進來,謝臨澤一眼認出他是赫連丞身邊的親衛(wèi),示意士卒放開他。從那北嬈人遞上季函的玉佩,焦急而顛三倒四話里,他知道了赫連丞和季函竟然并沒有死,而是在親衛(wèi)的拼死抵抗中,躲進了秣城附近的山里,現(xiàn)在青辭的人馬已經(jīng)封住山,正在四處搜羅他們。赫連丞身邊的護衛(wèi)已經(jīng)折損太多,只逃出來一個通風報信,本要去尋找費連樞的手下,可青辭將事情做絕,一方面派兵去擾亂費連樞的視線,一方面緊緊追殺他們,到處都是探子,不光有中原人還有北嬈人,只能直接從峽谷朝最近的嶺北求援。這簡直是絕境里的一線生機,可赫連丞能撐的時間太短了,情形兇險萬分,這會兒嶺北若是有任何異動,無異于明擺著朝北嬈宣戰(zhàn)。無數(shù)個念頭從謝臨澤的腦海劃過,他轉(zhuǎn)身看向地圖,頓了片刻,“你先退下?!?/br>親衛(wèi)頓時慌了,“現(xiàn)在能救王上的人只有你!況且你們的首輔也在……”謝臨澤打斷他,“斥狼鐵騎聽令!”鄭均馬上拱手,“末將在?!?/br>周圍一圈將領也站了起來,親衛(wèi)一愣,接著謝臨澤說:“立刻整頓軍隊,等天色一暗,從陵關進軍北嬈。”現(xiàn)在費連樞的絕大部分兵力都在王城向邊關陵州一帶進發(fā),赫連丞殞命的消息一傳開,他差不多能料到北嬈上下一片混亂,趁著現(xiàn)在的機會,一舉拿下陵州,才有可能進入北地潁城,有救下赫連丞的機會。如今最要緊的,就是速戰(zhàn)速決,如若陵州將領硬是守城不出,那么萬事休矣,別說救回季函和赫連丞了,他們的尸骨都該涼透了。夜里霧氣蒼茫,陵州城墻在黑暗中仿佛壁立萬仞,數(shù)里外萬千大軍在后,數(shù)隊騎兵先行飛快穿過林間,鄭昀半弓著腰,警惕地注視四周的情形,扭過頭,“陛下,城樓上的守衛(wèi)每一盞茶的功夫更換一批,接下來該如何?”他身邊便是一襲狐裘的謝臨澤,面色如冰,沒有一絲血色,眼底隱隱泛著紅,目光沉靜地盯著城墻上的情況。鄭昀雖為武將且出身不高,但也受過書香門第的教養(yǎng),注重規(guī)矩禮節(jié),對于皇帝親自上戰(zhàn)場,自然不贊同,坐鎮(zhèn)后方鼓舞士氣也就罷了,偏偏還在最前線。這么想著,謝臨澤忽然有了動作,他把身上的狐裘一脫甩開,露出里面黑色的長袍,在袖袍角利落地系上帶子,以免過長的衣袂住動作。接著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等我號令?!?/br>便快步向前而去,整個人幾乎與夜色溶為一體。鄭昀不敢置信,“陛下?”不過幾個呼吸間,男人已經(jīng)消失在灌木林間,從巡守的空隙穿過空地,潛伏在城腳下,向上拋出繩索,身形極快節(jié)節(jié)上升,無聲無息地落在高高的城墻上。鄭昀望著遠方,緊張地握緊了手里的劍柄。那一道夜幕之下的黑影,游走在城墻之上如若鬼魅,手起刀落間守衛(wèi)不斷倒下,這些巡守的衛(wèi)兵們安逸久了,完全沒有料到此刻會有人偷襲,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死在對方的劍下。片刻之間,城墻上的北嬈旗幟倒下,鄭昀知道這就是信號,連忙對斥候傳令讓后方的大軍前進。不一時,謝臨澤回到下方的騎兵中,三萬斥狼鐵騎離陵州城只有一里的距離,到了這一刻,城墻下的守衛(wèi)才輪換過來,見到下方大軍全速攻進,北嬈軍隊驚駭萬分,根本來不及做準備,迎戰(zhàn)軍令剛一傳下去,還頗為混亂,跟訓練有素的斥狼鐵騎完全相反。等到城上城下士卒涌動時,斥狼鐵騎已經(jīng)列好陣型。謝臨澤騎在馬上,身后是黑壓壓的萬千將士,肅殺的寒風獵獵卷起,大昭的旗幟飄展開。他揮手一劈,萬千箭羽如落雨般密集落下,如同代表著死亡的烏鴉張開了遮天蔽日的翅膀。經(jīng)過一夜廝殺,天還沒有亮,殺伐聲漸漸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