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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載著枯枝敗葉往山下沖落。綿綿抱著那塊巖石,想借力而上。而那塊巖石長年被溪水沖刷,太過光滑。他一脫力,沒抓住巖石,直直墜落而下。他聽見耳邊清亮的水聲,身體不知猛烈撞擊到了何處。他闔上眼,徹底失去了意識,無聲墜進(jìn)黑暗之海里。綿綿做了一個夢。他夢見成親那一晚的星夜輕舟。他傾身去摘湖上菡萏時不小心墜入了湖里。本該有一聲浪花飛濺的巨響??伤裁匆猜牪磺?,他陷身在湖水深處,只能聽到很悶的輕響。他脖頸上掛的晶瑩墜子漂浮起來,在他眼前散發(fā)著微弱的光亮。光亮之后,是縱身躍入湖中的二哥,正朝他游來。這個夢做得太久了。當(dāng)他從冷水的窒息封閉中脫離的時候,呼吸到泛著潮的空氣。他冷得戰(zhàn)栗。他的半身還浸沒在水中,有一雙臂膀支撐著他。他微微睜開眼,見到夜色里朦朧的輪廓。他看到有幾分熟悉的面容、面容上的細(xì)小鱗片與巨大的魚鰭。緊接著他感受到一股力量包裹著他們,他們正在逆著水流而上。綿綿還沒細(xì)想,支撐不住又昏睡了過去。……微瀾居在山峰半腰凹陷之處,其實(shí)就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小木屋。屋外是一片花草地。最外圍是一個半月形的靈水池,有源源不斷的水流從池里落下懸崖。這夜云湛莫名心覺不安,輾轉(zhuǎn)淺眠。過寅時才堪堪睡下。至清晨天還未亮?xí)r,窗上傳來一兩聲輕叩。云湛向來警覺,清醒過來,見窗上有一抹身影,氣息也是陌生不尋常。他持劍追出門外,只見一條巨大的魚尾躍入了深崖之中。深崖之下是溪水,溪水連結(jié)的是蓬萊山外的汪洋之海。云湛看到有誰渾身濕漉躺在靈水池旁。他走進(jìn)一看,驚覺是綿綿。綿綿滿身都是傷痕,全是新傷,還在往外洇血。云湛一瞬間連血液都冰涼了,不知自己是怎么將綿綿扶起,抱在懷中的。他喚了幾聲“綿綿”,竟恍惚不知這聲音是他自己的。綿綿的呼吸微弱,沒有睜眼,沒有回應(yīng)。云湛一把將綿綿抱起,帶回了木屋之中。云湛將綿綿放在床榻上,扶起他的上身,用妖力為他治傷。源源不斷的靈力通過手掌輸送到綿綿的體內(nèi)。綿綿不醒,云湛也不顧惜他的一身修為和靈力。直到靈力滿溢,再也無法傳入綿綿體內(nèi)。綿綿的氣息太過微弱,微弱到云湛都快察覺不到。他的雙手太過冰冷,怎么握也握不暖。云湛也曾解開過他的衣物,細(xì)細(xì)看他身上的傷痕。能撫平的傷,他都用妖力治愈了。幾十道傷痕,每一道都像利刃刺在他的心上。心口的那處更是觸目驚心,五個窟窿,皮rou翻卷。云湛從來不求靈求神佛,獨(dú)有那一天一夜,他都祈求父親在天有靈能保佑綿綿。綿綿昏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云湛正握著他的手,伏在床榻邊。云湛一天一夜沒合眼,才勉強(qiáng)睡去,連在睡夢中都是緊蹙著眉頭。綿綿坐起身,稍稍一動,云湛就醒了。綿綿張了張蒼白的唇:“二哥?!?/br>云湛瞬時紅了眼眶,將他緊緊攬入懷里:“受苦了。”云湛半晌埋首在他的頸窩里,一動未動。綿綿清楚地感受到云湛的力道大得出奇,二哥渾身都在輕顫。綿綿搖搖頭。云湛竭力克制住情緒,松開他,嗓音嘶啞地問道:“身上還疼嗎?”綿綿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不疼?!?/br>他看到二哥輕笑了一下,問他是不是真的不疼,輕蹙了眉頭又落下淚來。他從沒見過二哥掉眼淚。綿綿瞬間潰不能防,帶了一點(diǎn)哭腔:“其實(shí)我疼得要命。身上的每一道傷都疼,每動一下都是錐心的疼。我怕你難過。”“我想過你會來,但我想你決計(jì)進(jìn)不了清晏峰。我害你只身冒險了?!痹普磕税涯?,垂下眼眸輕笑道,“是我沒能保護(hù)好你。”綿綿握住他的手:“不是的,是我求了至顏告訴我入清晏峰的辦法。虛靈子上仙將你永遠(yuǎn)關(guān)在這里,要我回小秋山從此與你絕斷。我心中不愿,才來清晏峰尋你。是生是死,我都想陪著你?!?/br>“你便孤身穿過了峰下的那片妖林?”“是。至顏給了我地圖,還有劍和辟邪珠。”“傷你的是誰?”“是苦心寺的妖怪?!?/br>當(dāng)時云湛的神色如常,未有異色,出門采摘了山崖間的仙藥,午后與粥同熬,然后看著綿綿喝完粥睡下。綿綿鉆進(jìn)被窩時好奇地問道:“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云湛彎身給他掖好被角:“我清晨聽見敲窗戶的聲響,出屋就看到你躺在半月池邊上。你可還記得是誰將你送來的?”綿綿費(fèi)神思索一番,腦海里還有一星半點(diǎn)的記憶。他想起暗夜里那個模糊的輪廓,巨大的魚鰭,脫口而出:“是鮫人!”“就是之前在山下給你唱歌的那個鮫人?”“是他?!本d綿說,“可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要來這個地方?!?/br>云湛的目光落在他脖頸上掛的一段線上,伸手勾出了晶瑩墜子:“我想他能帶你找到我,是因?yàn)檫@個?!?/br>綿綿伸手接過:“這不是你送給我的成年禮嗎?”“我求到它的時候,在它身上加注了我的氣息。它能感知我所在的地方。我猜是它引領(lǐng)著鮫人將你帶回我身邊?!?/br>“原來它這么珍貴。”云湛彎了眉眼,催他早點(diǎn)睡。綿綿握著他的手,問他要去哪里。云湛說:“我哪兒也不去,在這陪著你。”綿綿才安心地閉上了雙眼。云湛將他的雙手放進(jìn)被褥里,彎身吻了吻他的眼睛,再起身時,眼里的笑意消失殆盡。云湛出了門。綿綿是在傍晚醒來時才知道云湛出了門。他醒來時,云湛不在身邊,出了屋門也見不到他的身影。偌大的山峰空蕩蕩的,吶喊只能聽到自己的回聲,無誰回應(yīng),令他心慌意亂。綿綿回了屋,在桌上看到一張寫著“去去就回”的字條。是云湛的字跡。他安下心來。桌上還有一碗用法力溫著的藥粥。綿綿向來不愿讓二哥擔(dān)心,乖乖喝了粥,守在木屋里。云湛回來時已是亥時,夜色深沉。他的身上和劍上都沾染著血跡,而目光是失了焦的寒冰。他背對著滿山清輝,木然地倚在門框上,殘血從垂落的劍身上滑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綿綿施了法,點(diǎn)燃了屋里的蠟燭,怯怯地喚了聲“二哥”。他見到綿綿時眼神溫和了下來:“你還沒睡?”他走向綿綿,在床榻邊上坐下:“喝粥了沒有?”綿綿看著他,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