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稍不注意就被人認成女孩子，眉眼與林粵靠攏，鼻子嘴巴沒一個地方和秦力沾上邊，雖說兒隨母，張?zhí)m慧心中還是有些微詞，秦力的眼睛也是像極了他爸的，怎么到了下一代，竟半分也不像。

不過她沒往深處想，秦力第一次把人帶回來時，就喜滋滋告訴她林粵就懷有身孕，孩子是自己的，她親手張羅了他們的喜事，辦了婚禮，婚后才過半年，林懷鹿便出生了，也姓秦。

偶有一次，張?zhí)m慧站在門外聽到夫妻倆的對話，林粵的意思是想再帶一個，要是個meimei就更好了，兒女雙全，這話聽得她心里欣慰，又聽秦力反聲安撫她，說：“生孩子太辛苦了，你不愿意就不要勉強，有鹿鹿就夠了。”

林粵容貌秀麗，通情達理，聞此話面露愧色：“可鹿鹿畢竟不是你的親……”

“別說這種話。”秦力拿兩指堵住她的嘴，笑得傻傻憨憨：“一樣的，我們結(jié)了婚是一家人，你生的就是我的孩子，血不血緣的，不妨礙我對你們的愛，也不妨礙這個家庭?！?/br>
張?zhí)m慧腦袋轉(zhuǎn)得快，當然聽懂了他們的對話，她是個傳統(tǒng)的女性，哪能接受自家遭受這般不干不凈的侮辱，白白幫別人養(yǎng)孩子，不就是人家所說的綠帽子嗎。

這還了得！

張?zhí)m慧簡直氣得吐血，不指責兒子一句，沖進去對著林粵是又打又罵，什么浪蹄子狐貍精不要臉的賤/貨，幾年朝夕相處的情分說沒就沒，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全部從口里吐出來。

拳頭落在身上，林粵頭發(fā)亂了，衣服亂了，不敢還嘴也不敢還手，她也實在沒這個臉面反抗，張?zhí)m慧撒起潑來也是厲害，張牙舞爪的，高大如秦力費了好大勁才把母親桎梏開來。

小懷鹿在客廳看動畫，聽到張?zhí)m慧的嚎叫哭聲跑過來，叫了一聲“奶奶”被用力推開，嘴里狠叨“走開！我不是你奶奶”，林懷鹿摔倒在地，不知道是摔疼了，還是為她的話，揉著眼睛也哭起來，被林粵抱在懷里輕聲安慰。

秦力讓林粵帶著孩子出去，他要和張?zhí)m慧單獨談一談，林粵紅了眼眶，憂心忡忡地關(guān)上門，半個小時張?zhí)m慧就出來了，秦力跟在后面臉色不太好，對林粵搖了搖頭。

張?zhí)m慧幾乎是帶著恨意給林粵的父親林展打電話，把他的能干女兒做的好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并且要求離婚，這也是她剛才和秦力談話中唯一的態(tài)度，了不管秦力如何妥協(xié)，死活不答應留下林粵，讓秦力很是無奈。

那頭林展仿佛事不關(guān)己，表示年輕人的事情自己解決就掛了電話，張?zhí)m慧把林粵一家說得一無是處，林粵緊緊摟著孩子掉眼淚，秦力聽不下去了，讓張?zhí)m慧住口，誰知張?zhí)m慧正在氣頭上，自覺被兒子一吼，聲音更大了，生怕外人聽不見這等丑事。

鬧了好一陣又問秦力到底離不離婚，秦力堅決說不，又試圖勸服她。

可張?zhí)m慧的性子硬，認死理，嘴笨的秦力說不通，一氣之下張?zhí)m慧收拾東西走人，揚言秦力不和這個女人了斷，就永遠不回來，就不認他這個孩子。

林粵被林展教訓了一頓，林家重男輕女的觀念根深蒂固，她本就是吃虧的那個，出了事，林家根本不會為她勞神考慮，只要不影響他們自己的利害，罵幾句這件事就了結(jié)了。

得知張?zhí)m慧去了姨媽家，秦力放了心，他想來日方長，總有回心轉(zhuǎn)意的一天。

張?zhí)m慧再沒回來過，兩人的日子清凈，卻不如以前歡樂，直到秦力被狗咬傷，去醫(yī)院打了針不見效果，高燒幾天就去世了。

活生生的人沒了，張?zhí)m慧聽到消息一路哭天喊地，說林粵和林懷鹿就是來克他們母子的，處理完秦力的后事，就把娘倆趕了出去，最后一句話是她和野男人的孩子不準姓秦，讓她改了。

林粵對秦力是有感情的，懷著別的男人的孩子，秦力還愿意容納她，既然嫁了，她就決心和他一輩子，秦力一走，她也像天塌了，婆婆不要她，孤兒寡母無處可去，林粵坐車回了林家。

林家向來對她無情，嫌她丟人，也不要她，自此林粵帶著林懷鹿改了姓，開始“流浪”的生活。

這些事紀明德也是一知半解，當時病入膏肓的林粵并未同他多說，此時他神情凝重帶著哀色，看著林懷鹿道：“她給我發(fā)了一張你的照片，囑咐我好好照顧你?！?/br>
林粵什么時候給紀明德打的電話林懷鹿是毫不知情，或許就在他去買燒鴨的路上，或許更早，她算準了有離開的一天，所以為他想好了后半生，難怪張?zhí)m慧會有那句“我不是你奶奶”，難怪林粵笑著會安撫他，讓他放心。

放什么心，盡管林懷鹿已經(jīng)猜到了，仍舊恍惚道：“可這和您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紀馳面無表情，偏頭專心看著林懷鹿。

蒼白的臉像瓷片，脆弱得不堪一擊，仿佛只要被他稍微用力捏一下，就能捏得林懷鹿支離破碎。他只是這么一想，林懷鹿的刺就扎進了他的骨rou里，手竟開始劇烈的疼痛，真的流血一般，螞蟻亂竄，噬心噬肺。

比臉上的耳光疼得多了。

怎么能是這個結(jié)果呢，紀馳搖搖欲墜，可他不能倒，至少不能在林懷鹿面前倒。

紀明德接下來的話讓他收回目光。

“你mama當時肚子里懷著的孩子是我的，也就是說，我才是你的父親?！?/br>
紀明德和林粵是老相識了。

早在大學，二十幾歲，他們是自由戀愛，后來紀明德迫于家里的壓力，聽從上一輩的安排，和紀馳的母親沈芝家族聯(lián)姻，與林粵的這段感情就徹底走到了盡頭。

紀馳一歲那年，大學同學聚會，紀明德和林粵忍不住，都去了，那是他們這輩子最后一次見面，曾經(jīng)熱戀的情人分道揚鑣，對面不識，但林粵看他的的眼神依舊如初，懷著無邊際的依戀。

借著同學會的由頭，他們喝了很多酒，也是因為酒，小心避諱著的兩人發(fā)生了關(guān)系，林懷鹿也是這時候有的，但那天早上，他一覺醒來，身邊的人就不見了，而他并不知道林粵懷了孕。

此后經(jīng)年變幻，都沒有再見。

林粵一直保留著他的電話號碼，電話里的聲音蒼老虛弱，簡單描述著起先他覺得莫名的話，直到提起林懷鹿，紀明德才知道，他和林粵原來有個孩子，這么些年林粵一直很苦，在彌留之際，她把兒子托付給他，實在是無可奈何，沒有更好的選擇。

紀明德心痛，找到林粵所在之處時，人已經(jīng)去世了，林粵安葬在一個不錯的位置，周圍碑墓排列，想來泉下不會孤單。他遠遠看到石墓前站著一位穿著校服的學生，即便是側(cè)面，也認出了那就是林懷鹿。

沒有直接走過去告訴他“我是你的父親”，然后帶走，只怕這個時候林懷鹿只會反感他的存在，不愿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