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你的狀況下，江州亂相叢生。

百姓們活得辛苦，還沒挨到天子垂憐，天爺已經(jīng)毫不留情地降了幾場瑞雪。在這個不曾下雪的江州，接連地大寒，讓活在最底層的貧民連條活路都沒有。

一時之間，大街小路不乏死尸。

為了平息民怨，蕭伯源派了蕭玉瑾前往交州賑災(zāi)。

韋德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特地請命讓韋曦一同前往。

圣元二十年，一干人等到達江州州界時正值開春，瑞雪微融，四周猶是一片天寒地凍的景象，大街小巷上顯少行人，就算有，也是縮著身子，一付瘦骨嶙峋的模樣。

蕭玉瑾與方翔意曾經(jīng)跟著方皇后四處征戰(zhàn)，相關(guān)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見了，雖然心里不舍，但是臉上沒有太大的異色。但韋曦不同。

這是他頭一回見著真正的天災(zāi)人禍，看到什么叫做饑寒交迫。如此的景像絕非在家里餓上幾頓飯，穿著不暖和不舒服的衣裳所能比較。

進了州府，恰巧見到州兵運著一車又一車的什么，一個小兵因為凍瘡，雙手沒勁，一個失手，推車一倒，掉出半只手臂，韋曦見狀，眸子整個睜圓。

蕭玉瑾一見就明白了，問道?！杆懒硕嗌偃耍俊?/br>
江州剌史范舉開口?！富靥拥脑?，連今日在內(nèi)，已經(jīng)死了五百多人?！?/br>
蕭玉瑾聞言，面色一沉。

范舉查覺他臉色有異，以為他累了，便道。「太子舟車勞頓，是否先進府內(nèi)稍做休息？」

蕭玉瑾將手半舉?！副緦m奉旨賑災(zāi)，身負重任，請范大人先做安排，除開倉賑糧，亡者安靈外，遇有傷者、病者，一律從寬撫恤?！?/br>
「臣遵旨?！?/br>
蕭玉瑾將帶來的大部份人留下，又要求范舉派員帶著他們到災(zāi)情嚴重的地區(qū)，韋曦當然也跟去了，雖然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但親眼見到那些孤苦病弱在自己面前死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生命無常?！狗较枰庀袷敲靼姿男木骋话?，淡然地道?！富钪鴱膩聿皇侨菀椎氖?。」

韋曦點頭，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瞧著蕭玉瑾與官府的人說話，為了協(xié)助救災(zāi)，蕭玉瑾再度將帶來的人留下幫忙。

回程時，天色已晚，雖然白日里也沒時間好好吃東西，可現(xiàn)下，誰都沒心情喊餓。馬車拐過幾條大街，轉(zhuǎn)進一處荒蕪的農(nóng)田。又過了一會兒，才回到州府。

忙了一日，眾人都累了。韋曦隨便吃了點東西，正想回房時，瞧見屋頂上居然蹲了個人，那人看見他在看自己，也不驚慌，就只是笑。

「你是誰？在屋頂上干什么？」映著月光，韋曦連那人的臉都看不清楚。但無論是什么時候，一個待在屋頂上的人都不會是好人。

那人揚起嘴角，利落地從屋頂下跳下來，韋曦這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只是個少年，雖然起碼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但絕對是個少年沒錯。

因為他站得離自己如此之近，韋曦不由得退了一步，也瞧清了他的臉。

背著弓和箭袋的少年，高高瘦瘦的身形搭配了一張過度清秀可人的臉，一雙靈活的眸子又大又圓，及腰的長發(fā)僅用繩子束著，前額還落著幾縷不聽話的發(fā)絲，與其說他像個壞人，不如說是個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

「你……你到底是誰？」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居然開始口吃起來。

少年搖頭?！肝沂钦l不要緊，但江州危險，你們還是小心些吧?！拐f完，他提氣蹬氣，沒一會兒便躍上屋頂，向韋曦招了招手之后，消失了蹤影。

韋曦不信地眨眨眼，一回頭就見到蕭玉瑾站在自己身后。

「居然跟到這里來了?！孤犓捓锏囊馑?，顯然知道少年的存在。

「太子殿下……」

蕭玉瑾若有所思，一會兒才道?！附萸闆r詭譎，我們是該小心些?！?/br>
韋曦點頭，又問?！改侨恕?/br>
蕭玉瑾搖頭?！副緦m也不認識他，是敵是友還很難說?！?/br>
見韋曦擰眉，蕭玉瑾摸摸他的頭?！赶热ニ?。」

韋曦應(yīng)了一聲，明明全身疲累，但那一夜想了太多，睡得一點也不好。

＊＊＊＊＊

接連的幾天都忙，每天都有新的狀況。

江州一向是富庶之地，百姓們何時過過這樣的苦日子？即便太子親臨，災(zāi)民們也沒幾個領(lǐng)情的。

蕭玉瑾原來就生了一張笑臉，即使面無表情也是笑笑的，加上從小就跟著母親東征西討，就算挨了一整天，也不見他喊個苦字。

看著他這樣親力親為，韋曦心里的感受又增上幾分。

那一日，馬車經(jīng)過那塊荒蕪的農(nóng)田時，沒剩幾人守護的車隊忽然停下。

就見領(lǐng)在車隊最前面的楊將軍喝道?！竵碚吆稳耍俊?/br>
一大群橫眉豎眼的大漢扛著刀劍圍在四周，有一名臉上帶著丑陋刀疤的肥胖男人開口?！肝夷送跞邶堈?，天寒地凍，兄弟們冷得慌，想向軍爺討杯水酒錢?！?/br>
楊將軍朗聲道。「好個王三，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攔住太子的車隊？」

王三聽了連抖都沒有，只是大笑出聲?！改阏f車里的是太子？」

「沒錯，太子奉旨賑災(zāi)，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br>
王三聽了又是一大笑?！富实劾蟽哼h在京城，吃香喝辣，什么時候管過江州百姓的死活？現(xiàn)下出了事，隨便派了個兒子前來賑災(zāi)，江州的百姓就要感激涕零嗎？笑死人，這么大的事情，一個孩子哪里管得??？」

「王三！你好大的膽子！」楊將軍怒道?！竵砣?，給我拿下！」

＊＊＊＊＊

聽著車外的刀聲劍擊，車里的蕭玉瑾沉下眸子。

這些人就是范舉口里說的強盜了。

他心里暗忖，楊將軍可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名將，跟在他們身邊的都是一等一的兵士，若是一般的烏合之眾，為何需要花費如此多的時間？難不成這些人并非尋常的強盜流氓，而是有心人士趁機派來的剌客？

蕭玉瑾想著，與方翔意互看一眼，方翔意眼底透著精光，顯然與自己有著相同的想法，為了不讓韋曦過度擔心，他轉(zhuǎn)頭對韋曦輕道?！疙f曦，來者人數(shù)眾多，楊將軍一時之間恐怕很難拿下。我與翔意待會兒都會出去幫手，一切小心。」

韋曦點點頭，相識這兩年來，他已經(jīng)知道蕭玉瑾的性子，若不是擔心自己，他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他年紀雖小，也不是個傻瓜，能讓太子與世子同時出手，這批人恐怕不簡單。

頃刻間，車簾掀起，蕭玉瑾與方翔意兩人一前一后，倏地不見。

韋曦在車里坐也不是，臥也不是，車外除了接連不斷的金屬交擊聲，還有一聲聲的哀嚎，忍不住心頭的好奇，他悄悄地掀開車簾，一道血光冷不防地噴來，韋曦來不及閃開，那熱呼呼地液體已經(jīng)濺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