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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頭去,耳朵貼向他的嘴。“感恩吧,小混蛋?!崩仔獱枤庀⑽⑷醯卣f,“你還沒錯過……我的仁慈?!?/br>他的呼吸還在我耳邊,眼前的一切已經(jīng)截然不同。我眼前一暗,不,我沒有失去意識,我也沒因為這句話受什么刺激,或者說震驚我的根本不是他說了什么。方才我們與魔鬼的戰(zhàn)斗點燃了周圍的草木,火光與魔法的光輝讓黑夜也一片明亮。而現(xiàn)在,我面前只有昏暗的月色,我懷中空空如也,森林一片寧靜。我猛然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鏈接斷裂,綁定咒解除,我再也感覺不到另一邊的雷歇爾。在結(jié)界合攏之前,我被傳送到了結(jié)界外面。在最后這一刻,雷歇爾放過了我。我們的困境難于登天,我的困境卻解除得如此簡單。既沒有驚天動地的大戰(zhàn),也沒有可歌可泣的同歸于盡,我猝不及防地獲得了安全與自由。——但是在這一刻,我根本沒意識到了這個,我根本什么都沒想,恐慌席卷了我,讓我從頭到腳一片冰涼。剛剛被雷歇爾帶回塔中那陣子,我曾在無數(shù)個夜晚被噩夢驚醒。我夢見過千奇百怪的死法,然而最恐怖的夢卻無關(guān)死亡。我夢見雷歇爾的背影,身著黑袍的法師背對著我,越走越遠(yuǎn),頭也不回,無論怎么追都追不上。我夢見他丟下了我,這恐懼勝過死亡。我記得結(jié)界即將合上。童年的夢魘驀然浮現(xiàn),根本沒時間考慮,我用最快的速度施法,默念坐標(biāo),傳送回去。烈火還在燃燒,狂亂的魔力甚至讓空氣扭曲,戰(zhàn)場和我消失時一樣糟糕,雷歇爾蜷縮在地上。我的傳送讓他跌落在地,面朝下,他甚至沒有翻過來的力氣。我跑過去,把他翻過來,看著他的雙眼驀然睜大。“您怎么把我扔出去了?”我抱怨。我的老師已經(jīng)不能動彈,但誰叫我們心心相印,心靈相通,我硬是從那雙瞪大的眼睛里讀出一句“你他媽到底什么毛病”。我無辜地看回去,說:“結(jié)界合攏了,我出不去,您瞪我也沒用嘛?!?/br>我擺出了最欠揍的表情,反正現(xiàn)在他也不能跳起來打我。我看著我親愛的老師躺平在地,一臉憋屈,由衷感到心情舒暢。魔鬼或神祇,冒險者或巨龍,全都不曾從雷歇爾這里得到好處,誰能完成我這樣的壯舉?我仰頭大笑,低頭親他,直到被一雙手掐住脖子。“你到底什么毛???!”雷歇爾暴跳如雷道,用力搖晃著我的脖子,“我……”我們都停了下來。下一刻我們都動了起來,用上最快的速度發(fā)動法術(shù)——那個驅(qū)逐魔鬼的法術(shù)。深埋地下的卷軸開始燃燒,符文燒穿地面,我死死盯著雷歇爾的臉。冥冥中我聽見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而直到施法完成,雷歇爾依然站在那里,眼神清明,靈魂沒有離開身體。我們兩個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面色扭曲。首先,魔法剛剛承認(rèn)了我們之間有“無私的愛”。然后,結(jié)界已經(jīng)合攏,再過幾分鐘,我們就要和這個被隔離的半位面一起泯滅了。第48章終局(下)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遇到這么尷尬的狀況。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如果我們沒有發(fā)動這不可停止的、足以宰了我們兩個的法術(shù),如果我沒有在最后自投羅網(wǎng),就無法滿足分離魔鬼主君靈魂的必備條件(“無私的愛”,見鬼)。而當(dāng)我自認(rèn)為只有死路一條,于是選擇與雷歇爾同生共死時,我們偏偏能完美驅(qū)逐魔鬼殘魂,然后平平安安地……被我們自己搞的法術(shù)弄死。要是死后有知,那些死在我們手上的人一定會狂笑不止,搞不好會為此舉辦長達(dá)百年的狂歡節(jié)。事實上我也笑了起來,一邊咒罵一邊發(fā)笑。跟幾個月前比起來,我的人生跑馬燈豐富了一倍,誰能想到幾個月里能發(fā)生這樣巨大的變化呢?如此的戲劇性,真是讓人啼笑皆非,難以生氣起來。等再次抬頭,雷歇爾已經(jīng)恢復(fù)了鎮(zhèn)定,不見剛才的失態(tài)。他一屁股坐到那把碩果僅存的椅子上,倚著椅背看我罵娘,剛才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在這死亡逼近的時刻,他凝視著我,看上去如釋重負(fù)。我感到心中涌起一股熱流,雷歇爾都不為此遺憾,我還有什么好遺憾?我走上前去,俯身吻他,我能吻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然而沒能親上。雷歇爾的手擋住了我撅起的嘴巴,不客氣地將我推遠(yuǎn)。他看著我,表情古怪,我竟然一時間猜不出他到底是個什么心情。“別擺出這副表情?!崩仔獱栒f,“這讓我有點……”“感動?窩心?難過?”我提示。“惡心。”雷歇爾嫌棄地說,“收起這雙小狗眼睛,我可不打算跟你殉情。”“您還有別的選項嗎?”我驚訝地說,“咱們可出不去了啊。”“的確,”我的老師笑了起來,我打賭那笑容中透著一股自矜的洋洋得意,“但還要過上一會兒,其他東西才‘進不來’?!?/br>大半個結(jié)界已經(jīng)完成,只留下一條不算空隙的空隙。按照原計劃,我們在這個半位面與地獄之間留下一線單向通道,讓魔鬼主君的靈魂能夠自投羅網(wǎng)。這通道只能進不能出,而且通向地獄,算什么……大地在震動。畫滿符文的地面轟隆作響,仿佛一座火山正在地下升起——然而半位面明明已經(jīng)從主物質(zhì)位面分離,哪怕我們的安全屋下真有一座活火山,巖漿與蒸汽也無法推動這里的一粒塵土。我向下看去,只見魔力扭曲出層層波紋,蔓延開巨大的浪潮,好似一塊巨石撕裂湖面。我看見一棵巨樹破土而出,一瞬間生長出數(shù)百米。片刻后我看見了粼粼反光,“巨樹”的表皮覆蓋著層層疊疊的鱗片,每一枚都比落地鏡還大。我們腳下的大地土崩瓦解,被撕裂的空間崩裂出無數(shù)小型旋風(fēng),將掀起的塵土拋入虛空。足有幾人寬的繩索驀然纏住了我與雷歇爾,雷歇爾一把抓住我的手,打斷了我的施法。下一秒,我們沖出了被禁錮的天空。封鎖的半位面被穿開一個洞,像一根針穿透一匹布。在下弦月的光輝下,我終于確認(rèn)了纏住我們的東西,不是巨樹也不是繩索,那是一根尾巴。“謊言之蛇”,懶惰主君維克多的尾巴。到此時我才我恍然大悟,維克多對我說的話從來真假參半。它的確與我的老師有私下交易,只是契約內(nèi)容與它暗示的不同:雷歇爾沒選擇依靠它脫困(要讓魔鬼救命必定得付出比性命更大的代價),而是選擇讓它擔(dān)任安全繩——如果我們能自行解決全部問題,或者完全無力擺脫,那么維克多什么都不用做;如果我們能解決色欲主君的問題,卻陷入了別的麻煩,就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