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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生,聽說你會算卦?” 路上,一個小卒唐安問我。 我算卦之事早已不是秘密,桓府給公子派來的侍衛(wèi)們跟青玄一樣,都是個大嘴巴,我那點故事早被他們傳開了。不過,在我裝神弄鬼的恐嚇下,我是女子的秘密仍然保守著。行伍之人大多篤信鬼神,一路以來,那五百騎卒差不多個個來找我算過,我攢下的錢也不少,都放在了公子的馬車上。 “會?!蔽荫R上說,“你要算?一次二十錢。” 唐安撓撓頭:“可我無甚錢財?!?/br> “哦?”我警覺起來。 唐安指指身后幾人,忙道:“我等湊二十錢算一次,如何?好些人說此去說不定會上戰(zhàn)場,我等就想問問,兇吉如何?!?/br> 兇吉之事是這一路上被問得最多的,我想了想,這倒也無甚難處。 “算也無妨,”我說,“只是須得先給錢,且說不得許多?!?/br> “說多少是多少。”唐安拿出錢給我,道,“半仙請算?!?/br> 我接過錢,大模大樣地拿出拿出龜殼和三枚銅錢,一邊搖晃一邊念念有詞。銅錢從龜殼中掉落,反復六次,我仔細查看,掐指細算。 “如何?”唐安緊張地問。 我嘆口氣:“只怕無解?!?/br> 眾人一驚,忙問:“何意?” 我指著地上的銅錢,道:“下卦為坎上卦為坤??舱?,行險也;坤者,順遂也?!?/br> 眾人面面相覷。 “那……是福是禍?”唐安問。 “此卦無兇無吉。其象乃應在主將,逆則為禍,順則為福?!蔽艺f,“為禍者,命喪黃泉;為福者,功利加身?!?/br> 眾人聞言,神色不定。 “霓生,我等乃為護送桓公子而來,那主將是……”唐安不由地朝公子那邊看去。 我示意他噤聲,道:“天機不可泄。” 眾人無言,皆了然之色。 ***** 我猜得不錯,公子終于趕到河西時,戰(zhàn)事并未結束。 禿發(fā)磐的確有些本事,趁秦王西撤和征西將軍荀述接手戰(zhàn)事的空隙,站穩(wěn)腳跟,與荀尚拉鋸一般膠著了月余。直到公子趕到?jīng)鲋莸那皫兹?,方才出現(xiàn)轉機。 據(jù)說是鮮卑人突然得了疫病,人畜暴亡。荀尚得了消息之后,即派細作打探,歸來后說鮮卑人那邊有許多新墳,還看到大批未及掩埋的牲畜尸首,有的爛在野地里,有的堆在坑中焚燒。 荀尚隨即出兵試探,果然,鮮卑人一觸即潰,紛紛后撤。 軍中士氣大振,隨即大舉進攻。鮮卑人且戰(zhàn)且退,不到十日,已經(jīng)退入了西鮮卑的舊地。 公子追趕上大軍時,荀尚已將鮮卑人逐出涼州,并打到了前朝以來一直淪陷虜手的遮胡關前。 這簡直大振人心,就在公子到達的前一日,荀尚已經(jīng)按捺不住,向京城發(fā)出了喜報。 迎接公子和沈沖的,是桓瓖。 他穿著鎧甲,腰挎寶刀,騎在馬上奔過來的時候,乍看之下,竟是有了幾分正氣。 桓鑒對這個兒子煞費苦心,早早為他打點好,在公子還在為從軍之事與家中置氣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路上,比公子早到了半個月。 “你是不曾見我等追擊時的盛況?!彼H為神氣,“那些鮮卑人退得似逃難一般,細軟家當丟了一地,還有人撿到了禿發(fā)磐的金牌。我等一追便是數(shù)百里,若不是那些軍士總忙著撿,貽誤時機,禿發(fā)磐早已被生擒!” 他雖不滿,卻說得滔滔不絕,眉間神采飛揚。 公子問:“你一個押運糧草的司馬,也可上陣追擊么?” 沈沖則訝然:“這般渙散,將軍竟不理會?” “怎不理會,”桓瓖道:“將軍用軍法殺了十幾個,才整頓過來。都是涼州新招的兵,會使刀槍的都無幾個,何況軍紀?可惜,還是讓禿發(fā)磐退過了黑水。” 公子聽著,微微皺眉:“這么說鮮卑是一路潰退至此?” “這豈有假?一潰千里,幾乎追不上?!?/br> 公子頷首,望著遠處的山巒,若有所思。 “這么說,王師全勝在望?”沈沖道。 “這般情勢,不全勝還可如何?”桓瓖說罷,遺憾道,“你二人還是來得遲了些,若與我一同來到,功勞簿上還能添些名目。如今鮮卑人一打就逃,這些日子雖追得痛快,卻勞而無獲。打過遮胡關便是石燕城,鮮卑人要是再這般退過去,便要遁入大漠,尋也尋不見了?!?/br> 回到住處的時候,公子十分亢奮。 “霓生,”他一邊擦著刀一邊說,“我也要上陣!” 我說:“公子是文職,如何上陣?” “上陣又如何,”公子不以為意,“連子泉都可去上陣追擊,莫非我去不得?” 我說:“如此,公子須得先找到鮮卑人?!?/br> 公子哼一聲:“我自會找到?!?/br> ***** 皇帝是公子的舅父,沈太后是太子的祖母,論關系,荀尚、公子和沈沖也算得親戚。 公子和沈沖到達之后,荀尚親自在帳中設宴,為二人接風。 宴上,除了沈沖,還有一些幕僚和將官,桓瓖也在場。戰(zhàn)事順利,帳中氣氛頗為和樂,幾個貴胄出身的幕僚甚至如在雒陽時一般談笑風生。 荀尚一身常服,未著戎裝,在公子面前頗有長者之態(tài)。他先問了太后的身體,又問桓肅和大長公主的近況。公子一一答過,荀尚莞爾:“憶昔,余與筑陽侯同為先帝謁者,每逢隆冬夜中值守機要,定要輪流買酒,藏在袍中偷帶入內(nèi)。雖不得開懷暢飲,但徹夜談史論道,實也痛快之至?!?/br> 公子道:“父親亦嘗與在下提過舊事,稱將軍乃淵博豁達之人。” 荀尚擺手道:“當年不過年少無忌罷了,筑陽侯實過譽。”說罷,他讓侍從給公子添酒,又道,“元初與逸之初到,暫且歇息,待戰(zhàn)事緩下,再熟悉營事移交文書不遲?!?/br> 沈沖道:“稟將軍,在下與主簿已隨桓司馬巡過大營?!?/br> “哦?”荀尚看看桓瓖,笑道,“不想我這主簿與帳下都督,竟如此勤勉?!?/br> 眾人皆笑。 荀尚問:“你二人在營中巡視,可有甚感想?” 沈沖道:“將軍治軍有方,將士行止有度,士氣昂揚,觀之實為振奮?!?/br> 荀尚頗有得色。 公子卻道:“將軍,有一事,在下有慮,不知當講否。” 荀尚訝然:“何事?” 公子正色道:“王師勢無可當,叛軍一觸即潰,實為可賀。然在下聽聞戰(zhàn)報時,想起一事。秦王帳下長史謝浚,曾與在下提及禿發(fā)磐,說此人生性狡詐,善用疑兵。將軍雖大勝在前,然仍須防備敵酋詭計,惟愿將軍考鑒?!?/br> 此言出來,帳中眾人都露出詫異之色。 荀尚還未開口,只聽一人忽而笑道:“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