殼都似乎要燒壞了，打了藥卻還是不降下去。

他身體不好，又因為在吃心理方面的藥，還會有些副作用。

去年的時候他厭食了三個月，瘦得嚇人，人都站不穩(wěn)。

他這是滿身瘡痍，任誰看到都會心疼。

身邊的人也不是沒和他說過，要好好對待自己，可他就是不能善待自己。他如行尸走rou一般活著，似乎才能抵消自己心里的痛苦。

護士從房間里離開了，姜也南從床上下來，踩著拖鞋走到窗口。

他的手指放在玻璃上，透白的指尖染上了夕陽，他用手指在窗戶上輕輕磨蹭，思緒緩緩回到了六年前。

他其實是理解牧顏的，是他沒有做好。

他不再是牧顏喜歡的那個人了，他心里壞了。

很多時候，做出來的事都不受大腦控制，他自己也知道這么做不對，可就是忍不住。

所以當(dāng)他看到牧顏的刀時，他沒有躲開，而是主動湊了上去。

他也想了結(jié)自己。

他躺在地上，看到敞開的大門，牧顏走了出去。

雪花一片片落在牧顏身上，他的倉皇的背影，赤.裸的腳后跟，還有一地的血。

他會不會冷？

那么冷的天，他就這樣走了出去。

姜也南吐出沉痛的呼吸，那些痛把心里的魔障驅(qū)趕了出去，他突然意識到，若自己死了，那么牧顏該怎么辦？

錯的人是他自己，不該去讓牧顏承擔(dān)這個后果。

手機就丟在地上，屏幕全都碎了，可是還能用。

他身上破了洞，他捂著那個窟窿，感受到手掌上的溫?zé)釢褚?，他突然就笑了?/br>
他的生母曾說他是個冷血的動物，可現(xiàn)在呢，他的血不是冷的，而是熱的。

他也是個人啊。

他讓徐州過來，那個負(fù)責(zé)他一切的編輯，在看到他這個樣子時，第一次沒有和他催稿，而是哭著問他怎么了。

徐州要報警要叫救護車都被他制止住了，他這個樣子不能見人。

很久以前，他也曾不停地受傷。那些來找他母親的客人，會因為看他不順眼，就一腳把他踹開。也有變態(tài)，對半老徐娘不感興趣，特別中意他這種纖細的少年。

他能活下來不容易，長到如今，他覺得自己的命是很硬的，他知道自己嚴(yán)不嚴(yán)重，他不會死，至少現(xiàn)在不會。

他讓徐州拿了繃帶和藥，寥寥草草的止血包扎。那么深的一個傷口，簡直像是要把他的心鑿碎，可他卻似乎不覺得疼的，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徐州一直在問他怎么了，他什么都不說。

之后，他一直在西定養(yǎng)傷，但這病得太重，一直都未痊愈。

警察也同他聯(lián)系過，那出境記錄不難弄，難辦的是如何在西定消失。

他的身體不好，又不肯去醫(yī)院做治療，便讓徐州去給自己拿藥。

有一日，徐州回來，怒氣沖沖地告訴他，在婦產(chǎn)科看到了牧顏。

徐州問他牧顏知不知道他的情況，又說起牧顏肯定是結(jié)婚了，孩子都要出生。

人的一生里，會有幾個重要的時候，生命和死亡，愛情和延續(xù)。

耳邊仿佛有鐘聲響起，一下接著一下，撞擊著他的耳膜。

他一直都知道牧顏的蹤跡，知道他搬去了另一個城市，住在靠海的公寓里，生下了一個兒子，是個健康聰明的孩子。

他不敢再上前了，他學(xué)著遠遠旁觀，學(xué)著克制。

他會在大雨天早早出來，戴上帽子和口罩，站在躲雨的屋檐下，給從舞蹈教室里出來沒有帶傘的牧顏，遞去一把傘。也會在冬天，走一長段寒冷的夜路，讓自己心里的野火熄滅，最后只遠遠站在海灘上，聽著海風(fēng)，看著那間窗戶從亮到暗。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這種行為就像是陰溝里的爬蟲，見不得人，讓人惡心。

他也希望自己能好，可他已經(jīng)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再去修正，真的好難。

姜也南盯著那片紅云，看著它一點點變暗。蒼穹成了一條蜿蜒爬行的蛇，零碎的星光盛開在蛇的表面，他在黑暗里緩緩躺下，蜷縮在沙發(fā)上。

就這樣遠遠旁觀多好。

他抱緊了自己的手臂，肩膀上的骨頭撐著衣服，降下去的熱度似乎又在上涌，他閉上眼，腦袋里慢慢浮現(xiàn)出璨璨的臉。

那是他的小孩，一個健康的孩子。

牧顏把璨璨接回家，晚飯是他自己做的，璨璨昨天晚上說想吃咖喱雞rou。牧顏早上送好璨璨后，就買了食材，切好弄好煮了一會兒，等到了上課時間，他才關(guān)了火匆匆過去。

回到家里，牧顏開了火，把鍋子里的咖喱雞rou又煮了二十來分鐘，土豆都快煮爛了，洋蔥已經(jīng)看不見影子。

“爸爸，飯也好了。”

璨璨走到廚房想來幫忙，牧顏怕他燙到手，讓他不要動。

“讓飯再燜一會兒?！?/br>
牧顏說著自己去拿了碗，璨璨站在他身邊，側(cè)頭看向鍋子。里面的咖喱已經(jīng)煮好，湯在沸騰，鍋蓋撲騰了幾下。璨璨下意識地想去拿，踮著腳，手還沒碰到，就被牧顏一把抓住。

“別去弄這些，太危險了。”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嚴(yán)厲了，牧顏長嘆一口氣，關(guān)了火，隨后握住璨璨的手，“你還小，刀啊鍋子還有火都不能碰，這些很容易受傷的，你受傷了，爸爸就會很難受，璨璨想讓爸爸難受嗎？”

璨璨連連搖頭，牧顏抱了抱他，“乖，璨璨出去坐著吧，我很快就出來了?！?/br>
晚飯吃的是咖喱雞飯和水果色拉，璨璨不喜歡吃香蕉，但澆了色拉汁的香蕉，他倒是很喜歡，一連吃了好幾個。

吃飯的時候，璨璨和牧顏說：“爸爸，原來孟路老師的綽號叫瑪麗蓮?！?/br>
牧顏聽了抿著嘴，咽下嘴里的飯，笑道：“瑪麗蓮夢露？哈哈，這和他的形象可不符合?！?/br>
璨璨用勺子挖著飯吃，牧顏看他只吃飯不吃雞rou，就讓他在飯上澆一些。

璨璨晃著腦袋，吃了一口白米飯，又吞了一大口咖喱雞，“爸爸做的咖喱雞rou要單獨吃?！彼贿吘捉乐贿厯u晃著身體，含糊道：“好好吃?！?/br>
璨璨吃飯一直都很積極，不需要他去督促，牧顏每次看到璨璨吃飯都能感覺到開心。

他用叉子戳了塊蘋果遞到璨璨嘴邊，璨璨一口吃掉，牙齒一上一下咬著。他最近換牙了，側(cè)邊上的牙齒掉了幾顆，吃起東西來有些慢。

牧顏讓他多咬幾下，吃慢些。等他咽下去后，又說：“我接到班主任通知，學(xué)校秋游說要去山里的農(nóng)家樂，兩天一夜?！?/br>
“那么好！”

璨璨眼前一亮，牧顏點點頭，“就下個星期五?！?/br>
他正好是璨璨班主任女兒的舞蹈老師，大家都比較熟，信息互通的很快。

“明天爸爸帶你去買點零食，帶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