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斥著，讓座

    騎安靜下來。

    遠(yuǎn)處一座小丘上，一名老者皺起眉頭，他戴著形質(zhì)古樸的高冠，面容清瘦，

    黑色的長服雖然質(zhì)地華貴，但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若不是他右手尾指戴著一枚血沁斑

    駁的古玉，單憑外貌，誰都認(rèn)不出他是姑胥的城主，同時(shí)也是南荒最富有的諸侯。

    百越吞并成性，數(shù)百年間攻伐不斷，滅國五十有余，疆域擴(kuò)大了不下十倍。

    姑胥庇鄰百越，又富甲南荒，本來絕無幸理，卻至今不曾被百越。華氏世能

    襲姑胥數(shù)百年，自然有非常手段。

    與南荒諸侯不同，原本受封伯爵的華氏自削爵位，僅以城主自稱，名義上還

    不及百越的封君尊崇。這是商人注重實(shí)利的選擇。姑胥對百越采取的策略是依而

    不附，放棄了名義上的爵位，卻得到了實(shí)際的控制權(quán)。另一方面，姑胥傾力結(jié)交

    百越權(quán)貴。數(shù)十年來，百越王室威勢日衰，國中權(quán)臣并起，已成擎肘，雖然吞并

    之志不減，但腳步卻慢了下來，吞并的土地也大多被權(quán)貴攫取，王室日見窘迫。

    旁邊一位華服老者道：「聽其聲勢，這次獵物不少?！?/br>
    華宥清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從北碭山到鶴汧水，常有異獸出沒。若非

    如此，怎敢請左相和申服君大駕來此?！?/br>
    「城主客氣了?！股攴溃骸钢皇顷惶煊泻蒙?，此時(shí)正值秋肥，引弓

    射獵雖然快意，卻不免有干天和?！?/br>
    華宥道：「君上仁德。不過此間狡獸，殺之無妨。若君上想飽覽山色，這北

    碭山中有萬壑松風(fēng)，待明日老夫陪君上前去游玩賞樂?！?/br>
    正說著一群野獸從林中奔出，其中有兩只麍鹿，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

    極為罕見。武士們紛紛放箭，但那兩只麍鹿極為敏捷，緊貼著密林邊緣奔躍如飛，

    眼看就要逃出包圍。

    百越的相邦左尹連聲道：「可惜可惜。」

    華宥道：「老夫剛得了兩條異犬，請左相和君上一觀?！顾粨]手，「放犬！」

    侍從打開木籠，放出兩條褐色的小犬。那犬身長不及三尺，四爪尖利如鉤，

    四肢卻極為短小，看上去并不像能撲善走的猛犬。

    兩犬奔下山丘，麍鹿已經(jīng)逸出射手的箭程。到了平地，兩犬突然躍起，接著

    肋下伸出一對rou翅，速度陡然增快。它們四足蜷起，飛出十余丈后四足一伸，在

    地上一點(diǎn)，旋即躍起，速度之快遠(yuǎn)逾奔馬，不多時(shí)就追上兩只麍鹿。

    一般犬只撲殺獵物都是上前咬斷獵物的喉管，這兩條飛犬卻是撲到麍鹿臀上，

    伸出尖長的吻部，從獵物胯間咬入。麍鹿連聲哀鳴，卻無法擺脫飛犬的利齒。一

    陣撕扯后，兩只麍鹿猛然向前一躍，跪倒在地，身后留下一串被扯出的腸子。

    相邦左尹撫掌道：「好！本相今日方信世間果有飛犬，如此異獸，世間難得！」

    華宥道：「善走之犬比比皆是，比這飛犬更快的也非罕見。只是此犬性喜食

    糞，所獲獵物都能得以全皮，比如這麍鹿通體純白，價(jià)值千金，若獸皮一損，便

    只得五百。如此才最為難得。」

    申服君道：「城主得此二犬，其值足抵萬金。不知這飛犬是從何而來？」

    「這是南海鮫商攜來，售于老夫?！谷A宥笑道：「正好是一雙，就分贈于左

    相和君上，請勿推辭?！?/br>
    姑胥城主向來出手豪爽，左尹和申服君推讓幾句，便笑而納之。談笑間，遠(yuǎn)

    處的哨聲突然一急，似乎有猛獸出現(xiàn)。接著大地傳來一陣微微的震顫，座騎不安

    地抖動(dòng)鬃毛，揚(yáng)蹄嘶鳴。武士們紛紛跳下馬背，瞄著獸群奔來處，把弓拉滿。

    密林中枝葉不住飛起，忽然轟的一聲，兩棵大樹被齊根撞斷，一頭巨獸出現(xiàn)

    在眾人面前。車駕旁的侍從們相顧失色，連城主華宥也不免色變。

    那頭巨獸體形龐然，弓起的背脊高及丈許，四肢粗壯，就像一座活動(dòng)的rou山。

    它身上生著粗硬的鬃毛，低著頭，鼻中噴著nongnong的白氣，兩只彎曲的獠牙足有半

    人長短，竟是一頭大得出奇的野豬。

    武士們連忙放出箭矢，但那頭野獵皮厚rou堅(jiān)，數(shù)十支利箭扎在身上，竟然渾

    若無事。它低頭拱起一堆泥土，然后昂頭嘶吼，嘴角淌出大團(tuán)大團(tuán)的唾液。

    這是野豬即將發(fā)動(dòng)攻擊的信號，華宥沉聲道：「夫概！架起巨弩?！?/br>
    車駕旁的年輕人立即奔到陣后，驅(qū)來一輛四馬拉著的大車。那架巨弩寬近一

    丈，弩身占據(jù)了整只大車，粗如人臂的弩弦由數(shù)十根牛筋相結(jié)而成，機(jī)括鉤在車

    輪上，旁邊設(shè)有絞輪。弩身用鑌鐵制成，弩上的箭矢由一整根柘木制成，連箭頭

    重達(dá)數(shù)百斤。需要馬匹和數(shù)名力士一起使力，才能絞開弓弦。

    弓弦剛剛絞開，那頭野豬已經(jīng)放開四蹄，嚎叫著猛撲過來。守在前面的姑胥

    武士首當(dāng)其沖，幾名武士閃避略慢，立刻被野豬撞飛。

    姑胥與其它諸侯最大的不同，是這些武士有一半都是重金召募來的亡命之徒，

    尤其以北方久歷戰(zhàn)陣的士卒為多。他們悍不畏死，紛紛張弓擲矛，試圖擊殺這頭

    巨獸，謀取重賞。

    轉(zhuǎn)眼間就有十余名武士或死或傷，當(dāng)野豬沖進(jìn)車陣，巨弩只絞開一半，倉促

    間，夫概急道：「放箭！」

    力士斬?cái)嗬业拇炙?，柘木巨矢猛然射出，但此時(shí)弓弦未曾絞緊，巨矢只飛

    出數(shù)丈就掉落下來，濺起一片泥沙。

    華宥狠狠瞪了夫概一眼，喝道：「張網(wǎng)！能擊殺此獸者，賞千金！」

    武士們轟然應(yīng)命，張開數(shù)道粗索制成的巨網(wǎng)。那野豬見狀突然轉(zhuǎn)向，不再朝

    人少處逃逸，反而掉頭朝華宥等人的方位沖來。聚在這處小丘上的，不僅有姑胥

    城主、百越的相國和封君，還有十余位姑胥貴族巨富和百余名侍從。如果讓它沖

    上來，勢必多有傷亡。

    ４Ｖ４Ｖ４Ｖ點(diǎn)

    丘上的扈從武士立即放下木排，但誰都知道這些可以抵擋猛虎犀牛的木排根

    本無法阻擋這樣一頭小山似的巨獸。

    另一邊侍從們連忙扶住左尹和華宥離開要沖，相比之下，申服君倒是從容不

    迫，他跳下受驚的座騎，揚(yáng)手道：「弓！」

    座騎旁是他的內(nèi)侍豎偃，豎偃尖細(xì)著聲音道：「此獠齒牙彎曲，當(dāng)是百年巨

    獸，非凡弓所能傷。請君上留心?！?/br>
    申服君拿過弓矢，瞄著野豬左目一箭射出。野豬巨大的頭顱一擺，竟然用獠

    牙將利箭磕飛。它身形龐大，一躍就是丈許，眨眼間武士們設(shè)下的木排被它巨大

    的四蹄碾碎，整座山丘都彷佛被它撼動(dòng)，馬匹四散奔走，亂成一團(tuán)，連申服君也

    為之色變。

    忽然頭頂一聲清啼，一只火紅的鳳鳥直掠下來，七彩的尾羽在空中長長掠過。

    鳥背上的女子玉手揚(yáng)起，挽住一支飛來的長矛，接著振臂擲出。

    那支長矛以超過原來十倍的速度疾掠而過，從野豬左目射入，右目貫出，帶

    出一篷血雨。那頭野豬又奔了幾步才轟然倒地，重重撞在山丘上，濺出一片泥土。

    「爰居？」華宥心念一動(dòng)，想起一個(gè)名字。

    鳳鳥張開七彩的羽翼，像一片彩云停在空中。一個(gè)清麗的聲音響起，「此山

    還有兇獸，你們這么多人，只怕會驚動(dòng)風(fēng)蛇，還是趕快走吧?！?/br>
    風(fēng)蛇是傳說中帶翼的大蛇，極為兇猛，如果遇到它，縱然有千名武士也絕無

    幸免。

    華宥高聲道：「閣下可是源下宮的鳳仙子么？」

    那女子沒有回答，爰居振翅飛起，只留下一串清越的簫聲。

    「是一只七彩的大鳥，翅膀有很長，很漂亮?！棺游⑾仍葎澲鴨柕溃骸赣?/br>
    沒有見到？」

    老人咳嗽幾聲，「鳳凰啊，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子微先元嘆了口氣，「多謝老丈。」

    回到瀾山，他們才知道宗主墨鈞已經(jīng)離開云池，前往姑胥。子微先元只好折

    回，一去一返，途中耽誤了一月有余。幸運(yùn)的是，在北碭山居然意外得到了鳳清

    菊在此出現(xiàn)的消息。子微先元沿途探問，卻沒有人能確切說出那只七彩的大鳥究

    竟是在哪里。

    「還走嗎？」鶴舞問道。

    子微先元看了看天色，「再走一程吧。見過宗主，你就可以和鸛辛往渠受玩

    了?！?/br>
    鶴舞道：「只怕會下雨呢?！箍跉庖褯]那么堅(jiān)決。

    「我已經(jīng)打聽過了。前面是萬壑松風(fēng)，放心吧，師叔絕不會讓你們淋雨的。」

    鶴舞看得很準(zhǔn)，剛到申時(shí)，天色突然暗了下來，接著狂風(fēng)大作，山雨欲來。

    「瞧?！国Q舞攤開手，一副莫怪言之不預(yù)的表情。

    祭彤迎著風(fēng)高聲道：「松樹還沒見到幾棵，這風(fēng)已經(jīng)喝飽了。咱們怎么辦？」

    「找個(gè)背風(fēng)的地方避雨！鸛辛，跟我去伐幾棵樹，搭間樹屋。往后有行人也

    能落腳休息?！?/br>
    山谷中傳來陣陣松濤，鸛辛和子微先元?jiǎng)傆麆?dòng)身，鶴舞忽然道：「那里！」

    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山間的松林中隱隱露出一角屋檐。

    四人一路飛奔，剛到院門前，雨點(diǎn)也緊接著落了下來。

    應(yīng)門的是一名老仆，子微先元連忙解釋自己一行四人途中遇雨，希望能借宿

    暫避。老仆仔細(xì)打量過四人，然后道：「待老奴稟過夫人?！?/br>
    老人掩上門，鶴舞側(cè)耳聽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怎么了？」祭彤問道。

    鶴舞笑道：「那老人家說，我們幾個(gè)看上去品貌端正，人物雅致，不似匪類。

    祭彤，他多半是沒看到你?！?/br>
    祭彤哼了一聲，鼻孔里噴出火苗。

    子微先元道：「怎么能偷聽人家對話呢？沒一點(diǎn)禮數(shù)?！拐f著他整了整衣衫，

    「好了，準(zhǔn)備進(jìn)去吧。」

    鶴舞這才聽到老仆應(yīng)諾的聲音，「哼，你聽得比我還清！」

    這是一個(gè)小小的莊園，庭院雖然不大，卻雅潔精致。老仆領(lǐng)著眾人入內(nèi)，安

    置了住處，然后叉手道：「夫人請公子到內(nèi)庭敘話。」

    「自然要去面謝主人。」子微先元聽說主人是女子，便取了對玉玦收在袖中，

    作為禮物。

    穿過一道月洞門，眼前是一個(gè)小小的池塘，一彎流水穿墻而入，匯入池塘，

    然后又繞到堂后。池旁是一棵古松，一座堂屋半掩在松后。堂屋是用細(xì)竹搭成，

    一格格罩著薄紗，精巧而又別致。屋頂以寬大的竹片為瓦，雨水落在上面，沿著

    竹槽流下，猶如掛著無數(shù)飛泉。

    老仆把客人帶到門前，便即離開。子微先元除下靴子，走進(jìn)堂內(nèi)，只見地上

    以細(xì)茵為毯，堂中放著一張竹幾，幾上擺著一只古雅的銅爐，爐蓋制成鶴形，一

    縷淡淡的白煙正從鶴口中裊裊升起，芳香撲鼻。幾后樹著一張白紗屏風(fēng)，前面放

    著一張細(xì)竹席，是給客人留的座位。

    過了片刻，一陣環(huán)佩的清響隱約傳來。接著一個(gè)麗人從屏風(fēng)后迤邐行來。她

    盤著高髻，眉目精致如畫，眉間一點(diǎn)胭脂般的紅記，更襯得嬌靨潔白如玉。她穿

    著一襲淡綠的絲袍，臂上挽著一幅輕紗，緩緩行來，腰間玉制的環(huán)佩輕輕鳴響，

    就像一株盛開的瓊花玉樹，搖曳生姿。

    子微先元大感意外，沒想到會在山里遇到如此絕色?？吹椒蛉说娜菝玻X

    中掠過一絲隱約的影子，似乎在哪里見過。

    夫人看到他，美目中也流露出一絲訝色，子微先元連忙道：「在下與同伴山

    中遇雨，能得夫人留宿，感激不盡?！?/br>
    「公子不必客氣。奴家久居山中，難得有客來此，才請公子一見，莫怪唐突?！?/br>
    她聲音婉轉(zhuǎn)柔和，天生有一番柔媚的韻致。

    夫人在幾后坐定，柔聲道：「公子來自何處？」

    「瀾山云池……」

    「瀾山？離這里可遠(yuǎn)么？」

    「大概兩千余里?！?/br>
    「哦？」夫人訝然道：「公子這么年輕，已經(jīng)走過這么多路，想必很辛苦呢?！?/br>
    子微先元笑道：「我們云池宗弟子，向來磨□胼胝，行走天下。夫人莫非不

    知道嗎？」

    夫人歉然道：「奴家不知道什么是云池宗。奴家一生都在此間，從未離開過，

    對外面一無所知，讓公子見笑了?！?/br>
    「怎么會呢？」這次輪到子微先元驚訝了，「夫人真的從沒有離開過這里？」

    夫人搖了搖頭，耳上兩只瑩白的玉墜輕輕搖晃著，在頰側(cè)映出一弧光暈。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雨水落入塘中，猶如密集的琴聲。壑中松濤透過紗幛，

    變得柔和而溫馨，爐中香霧裊裊，在風(fēng)雨中靜謐而又安祥。

    良久，子微先元道：「能在亂世中幽然自處，遺世獨(dú)立，夫人真是很幸運(yùn)?！?/br>
    「幸運(yùn)嗎？奴家也不知道?！狗蛉巳崧暤溃骸腹幽芙o奴家講講途中的見聞

    嗎？」

    「從哪里講起呢？」子微先元思索片刻，「夫人可知道榕甌么？那是一個(gè)建

    立在密林中國度。我?guī)啄昵霸?jīng)去過，就給夫人講講那里吧?！?/br>
    「好啊?！狗蛉寺冻鲂∨愫闷娴哪抗狻?/br>
    子微先元娓娓道：「夜空中有顆星叫做勾陳，位于紫宮，據(jù)說其神為耀魄寶，

    主御群靈，執(zhí)萬神圖。榕甌人相信他們的祖先就來自勾陳?！?/br>
    「榕甌人在南荒的密林中建造了自己的城市，榕都。從天上看，榕都是圓形

    的，從里到外分成七層，每一層都有寬闊的河流和茂密的森林。最外面是榕甌人

    種植的糧田，青色的禾苗每年三次變成金黃，給榕甌人帶來取之不盡的食物?！?/br>
    「第二層用來抵御猛獸和敵人。榕甌人不用磚石建造城墻，他們在最肥沃的

    土地上撒下種子，等那些種子長成高大質(zhì)密的石榕，榕甌人把裸露的根部連在一

    起。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的生長，這些像巖石一樣堅(jiān)硬的石榕樹連為一體，根部像城墻一

    樣聳立。榕甌人在樹根下開鑿城門和河流的出口，在根部的頂部修建道路，經(jīng)過

    他們的改造，每一棵石榕都是一座城堡。如今這些樹根連成的城墻高及三丈，而

    且每一天都在長高?！?/br>
    「第三層是榕甌人居住和生活的區(qū)域，這里的居民有六萬戶，他們的房屋用

    輕便的竹木搭成，每一處都開滿了花。第四屋是商人們交易的地方，在這里，你

    可以找到世間任何一種珍寶。再往里，是貴族的府第。他們的宅院通常很大，每

    一代榕甌王去世，他的直系子孫都將得到一個(gè)新的姓氏，成為世襲的貴族?！?/br>
    「第六層是王宮。榕甌的國王和他的嬪妃住在這里。榕甌的宮殿更像一座花

    園，在每個(gè)方向建有望樓，在上面能看到整座城市。最里面的是被稱為星辰之宇

    的大型宮殿。那里擁有南荒最完備的星儀和圖繪。每天，勾漠的星士們用各種法

    器驅(qū)動(dòng)著龐大的法陣，追尋星辰的運(yùn)行，從中汲取力量，并且預(yù)測未來?！?/br>
    「勾漠？」聽得入神的夫人訝然說道。

    36

    「夫人聽說過勾漠嗎？」

    「很久以前似乎聽人說起過……」夫人想了一會兒，赧然道：「奴家想不起

    來了?！?/br>
    「可能是勾漠的星士到過這附近。他們?yōu)榱擞^測星相，有時(shí)候會穿越整個(gè)南

    荒?！?/br>
    「也許是這樣?！果惾随倘灰恍?，「公子說得真好。聽了公子的述說，奴家

    似乎也去了那里?！果惾撕仙厦滥?，夢囈般低語道：「能看到豐收的糧田，樹根

    長成的城墻，還有花園一樣的城市……」

    良久，她輕嘆著睜開眼。

    「這對玉玦是用南海精玉琢成?！棺游⑾仍钌嫌瘾i，「獻(xiàn)給夫人?！?/br>
    「是給奴家的？」夫人驚喜地說道。

    「玉有五德，更有七美，質(zhì)瑩而堅(jiān)，體潤而溫，握之而柔，捫之而膩，鳴之

    而悅。正合夫人佩戴?！?/br>
    「好久沒有人給奴家禮物了呢?！狗蛉诵τf道。然后看了他一眼，玉臉

    忽然一紅，柔聲道：「奴家倦了呢。公子請安歇吧?！?/br>
    子微先元起身告辭。走出竹堂，雨已經(jīng)停了，他緩步繞過池塘，身后傳來一

    陣低低的簫聲。

    「怎么在這里？」鸛辛輕輕一縱，掠上屋檐。

    子微先元躺在屋脊上，對上面的濕淋淋的水跡毫不在意。他嘆了口氣，「我

    現(xiàn)在才明白那首曲子是什么?！?/br>
    鸛辛盤膝坐在他身邊，「什么曲子？」

    「我和鳳清菊次相見，她吹了一首曲子。那會兒只覺得很好聽，這會兒

    想起來，我才明白她吹的是淇奧?！?/br>
    子微先元低聲吟道：「瞻彼君子，綠竹碕碕.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

    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夜風(fēng)里飄來雨后松木的清香。過了一會兒，鸛辛道：「鶴舞會傷心的?！?/br>
    子微先元笑了起來，「這個(gè)傻丫頭。其實(shí)她喜歡的是祭彤，連她自己都不知

    道?！?/br>
    鸛辛沉默下來。

    子微先元用力拍了拍鸛辛的肩膀，「放心，你也有機(jī)會。那丫頭喜歡玩，多

    陪陪她就開心了?！?/br>
    鸛辛苦笑了一下，「我能和祭彤爭嗎？」

    「這是屁話?！棺游⑾仍溃骸赣植皇菭幾谥鞯奈蛔?，有我在，你們也沒什

    么好爭的。若是這件事你還念著兄弟情誼，主動(dòng)讓賢，祭彤會怎么想？鶴舞會怎

    么想？你把自己弄高尚了，結(jié)果三個(gè)人都不開心。師叔我支持你，把那丫頭爭過

    來！」

    鸛辛剛要開口，又被子微先元按住，「不過呢，我也支持祭彤。是兄弟就要

    爭個(gè)明白。知道了嗎？」

    鸛辛舒了口氣，慢慢道：「我不爭。我只做我自己。讓她自己選?！?/br>
    「聰明！」子微先元在他肩上用力一拍，「祭彤那傻小子呢？」

    祭彤向子微先元使了個(gè)眼色，子微先元心里一動(dòng)，跟了出來。到了外面，祭

    彤神情凝重地說道：「我剛見過族人?！?/br>
    「他們還真本事，居然追到這里?！?/br>
    「他們帶來一個(gè)消息?！辜劳丝跉?，慢慢說道：「百越安成君殺了渠受

    大領(lǐng)主?！?/br>
    子微先元心頭劇震，腰間古元?jiǎng)Α膏沟囊宦?，似乎要脫鞘而出?/br>
    「半月前，百越以祭山為名，邀請渠受領(lǐng)主與祭。在宴會上，百越安成君毒

    殺了渠受大領(lǐng)主，并且暗伏軍士，將渠受諸領(lǐng)主一網(wǎng)打盡，隨即吞并了渠受?！?/br>
    子微先元面沉如水，緩緩道：「百越為何要這么做？」

    ４Ｖ４Ｖ４Ｖ點(diǎn)

    「胤都傳來的消息，申服君在上月占卜中，得到昊天警示。說渠受與梟峒勾

    結(jié)，將不利于百越，這才有安成君祭山之舉。」

    子微先元默算片刻，說道：「此事主謀定是申服君無疑。渠受與宗陽毗鄰，

    正是申服君的封地。他假借神示，陷害大領(lǐng)主。我可以斷定，渠受故土至少有一

    半都劃入申服君名下?！?/br>
    「是七成。只剩了周遭的山林獻(xiàn)給百越王室?！?/br>
    子微先元眼中厲芒閃動(dòng)，當(dāng)日在梟峒，申服君拋下隨從獨(dú)自逃生，已經(jīng)是小

    人行徑，沒想到他會這么陰狠毒辣。為報(bào)一己私怨，竟然禍及鸛辛家人。

    祭彤道：「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br>
    子微先元挑起眉峰。

    「安成君毒殺了大領(lǐng)主，在席間俘獲了大領(lǐng)主的妻女。聽說已經(jīng)遣使把她們

    送給申服君。」

    子微先元咬緊牙關(guān)，「你消息倒靈通?！?/br>
    祭彤道：「哪里沒有離人的鐵匠？只要留心，總會聽到許多消息?！?/br>
    子微先元道：「昊教奧義本來極好。但與權(quán)勢相合，累年敗壞，就成了藏污

    納垢的所在。申服君之流，就是昊教的禍端！」

    祭彤道：「這消息我沒有告訴鸛辛?！?/br>
    子微先元斷然道：「先不要告訴他。鸛辛性子固執(zhí)，申服君那狗賊現(xiàn)在哪里？」

    「北碭山。」看著子微先元驚訝的目光，祭彤道：「他和百越的相國左尹受

    姑胥城主的邀請，到這里狩獵。」

    「事不宜遲。」子微先元道：「天一亮，你們一起去姑胥見宗主?！?/br>
    「你呢？」

    「我去尋申服君那老狗?！?/br>
    「我也去！」

    「不行。你找機(jī)會把消息稟知墨宗主。最要緊的是看緊鸛辛，別讓他出意外。」

    祭彤還待再說，被子微先元一口打斷，「我是師叔，就這么定了?！?/br>
    這場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陰云散開，天際一輪明月愈發(fā)皎潔。

    一泓清泉從石洞中淌出，在月光下泛起細(xì)碎的銀光。一個(gè)女子坐在水側(cè)，在

    她背后的大石上，一只碩大的鳳鳥彎下頸子，細(xì)密的絨毛上流動(dòng)著火焰般的光澤。

    鳳清菊拍了拍爰居的頸子，「剛下過雨，外面水濁。今晚就宿在這里吧?！?/br>
    爰居汲了兩口泉水，便昂起頭。鳳清菊除去鞋襪，將雙足浸在泉中。她雙足

    纖美白嫩，肌膚光滑潤澤，浸在清瑩的泉水中，就如同一雙精致的白璧。

    離開夷南后，她陸續(xù)走了幾個(gè)地方，數(shù)日前，來到北碭山，因?yàn)橄矚g這里的

    景色，便多留了幾日。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急于離開夷南。也許是因?yàn)槟莻€(gè)儀態(tài)

    翩翩的白衣少年。

    鳳清菊拿出玉簫，低低吹了起來。這一曲她以前很少吹奏。但那日

    見到子微先元，不知為何就吹奏出來。

    瞻彼淇奧，綠竹漪漪。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一股陰寒的氣息從洞xue深處涌出，鳳清菊不動(dòng)聲色，一曲奏完，才翩然飛起，

    輕盈地停在半空。

    一個(gè)龐大的黑影游過巖石，它通體青黑，頭顱足有一人多長，鼻間生著一只

    赤紅的rou瘤，卻是一條巨型大蛇。它金黃的眼睛如同琥珀，冷冷盯著鳳清菊，粗

    長的蛇信在齒間游動(dòng)。

    爰居尖啼一聲，噴出一串火球。巨蛇昂起頭，吐出一團(tuán)寒氣，化解了爰居精

    陽凝聚的火球。

    鳳清菊收起玉簫，從腰間拔出長劍。

    巨蛇冰冷的長舌一伸一縮，然后猛然張開巨口。像所有的蛇類一親，它頜骨

    能完全張開，幾乎張成平面的蛇口內(nèi)生著兩排倒鉤狀的利齒，足以吞下比它體形

    更大數(shù)倍的獵物。

    鳳清菊像被氣流吹起般飛開，然后足尖在石壁上一點(diǎn)，流星般彈到大蛇頜下，

    挺劍刺出。大蛇的鱗甲猶如堅(jiān)鐵，劍鋒只刺入數(shù)寸，就被震開。接著大蛇回過頭，

    猛然朝她腰間咬來。

    鳳清菊退出數(shù)步，長劍忽然刺出，她目光銳利，劍招又迅捷，落處更是不差

    分毫，正從蛇腹鱗片的縫隙中刺入。鳳清菊劍上的真氣含而不發(fā)，她長劍上挑，

    而大蛇正回身疾撲，單憑清玉劍的鋒銳就能刺入蛇體尺許，到時(shí)再吐出真氣，一

    劍就能將這大蛇斬為兩段。

    忽然劍上一輕，正在疾撲的大蛇突然整個(gè)向上升起。鳳清菊訝然舉目，只見

    大蛇身側(cè)張開一對墨色的rou翅，一振就飛到洞頂，擺脫了清玉劍的鋒芒。

    風(fēng)蛇像驕傲的飛龍般橫在洞頂，爰居也飛起來，張開七彩的羽翅擋在洞口。

    鳳清菊真氣流轉(zhuǎn)，白玉般的嬌靨顯出一抹嫣紅。風(fēng)蛇長大的身體在空中緩緩

    舞動(dòng)，突然張口朝爰居咬去。爰居旋翼飛起，一面探出利爪，抓向風(fēng)蛇鼻上的rou

    瘤。

    風(fēng)蛇頭頸昂起，蛇尾卻無聲無息地卷來。鳳清菊側(cè)身避開，蛇尾敲在石上，

    堅(jiān)硬的巖石立即化為齏粉，濺起的石屑落在身上，即使鳳清菊有真氣護(hù)體，還是

    感受到了痛楚。

    月色中爆出一團(tuán)血光，風(fēng)蛇鼻上的rou瘤被爰居抓破，負(fù)痛的風(fēng)蛇身體猛然弓

    起，咬住爰居的利爪。

    鳳清菊大驚失色，連忙躍到風(fēng)蛇顱上，挺劍刺入蛇目。風(fēng)蛇琥珀色的眼球頓

    時(shí)裂開，淌出一股腥臭的濃汁。它死死咬住爰居的利爪，無論爰居怎么啄擊也不

    松口。

    風(fēng)蛇倒生的牙齒將爰居牢牢咬住，一面往腹內(nèi)吞咽。鳳清菊揮劍連劈，但風(fēng)

    蛇頸部的鱗甲比腹下更堅(jiān)硬，縱使她能殺死風(fēng)蛇，只怕愛鳥也要被咬成重傷。

    一個(gè)斜長的身影從洞口映入，風(fēng)蛇突然松開牙齒，長大的身體潮水般朝洞內(nèi)

    退去。

    「還想走嗎？」來人冷冷喝道。

    風(fēng)蛇像遇到最可怕的事物，伏下遍體粼傷的蛇軀，不敢再動(dòng)，鼻上朱紅的rou

    瘤被爰居抓破，淌出冰涼而濃黏的血液。

    身材魁梧的武士踏進(jìn)洞內(nèi)，像一個(gè)驕傲而冷漠的神祇，走到風(fēng)蛇身前。

    鳳清菊連忙去看自己的愛鳥，只見爰居被咬中的左爪完全腫起，傷口呈現(xiàn)出

    可怕的黑色。她取出幾枚祛毒的丹藥，捻碎給爰居敷上。眼波掠過那個(gè)強(qiáng)壯的武

    士，鳳清菊一怔，「是你？」

    峭魃君虞穿著布衣，截?cái)嗔祟^發(fā)，他用一枚黑曜石切開風(fēng)蛇血淋淋的rou瘤，

    從里面扯出血紅的蛇精，張口吞下。那條風(fēng)蛇隨即斃命，龐大的身體軟垂下來。

    一聲鳴玉般的清響，鳳清菊拔出長劍，指向那個(gè)嗜血的魔王，峭魃君虞。

    峭魃君虞淡淡道：「你的爰居雖然保住性命，但明天它的羽毛會開始脫落。

    三天后，它的筋骨被蛇毒侵蝕，非但再不能飛翔，甚至無法站立?！?/br>
    峭魃君虞擦去手上的血跡，然后挺起胸膛，對鳳清菊手中的長劍視若不見。

    鳳清菊相信峭魃君虞所說是真的。爰居雖然敷上了祛毒的藥物，傷口卻毫無

    起色。

    峭魃君虞把手伸進(jìn)風(fēng)蛇的rou瘤，從里折下一根寸許長的骨刺。他屈指一彈，

    骨刺射入爰居左爪。爰居厲啼一聲，兇狠地盯著這個(gè)曾經(jīng)刺傷過它的大敵。

    爰居傷口中淌出烏黑血液。一盞茶時(shí)間之后，毒血盡去，紫黑的傷口便轉(zhuǎn)為

    暗紅，腫脹也隨之消退。

    「鏘啷」一聲，鳳清菊長劍入鞘，「梟王來到這里，不會是因?yàn)橐恢圾B兒吧?！?/br>
    「是風(fēng)蛇的氣息。我已經(jīng)尋了它三日?！骨枉删莸溃骸钢劣诰饶愕淖?/br>
    鳥，只是因?yàn)槲也幌胨涝谀闶种?。?/br>
    鳳清菊微微一怔，莞爾道：「梟王倒坦白。不過梟王兵指夷南，霸圖方興，

    為何會一個(gè)人來到這深山之中？」

    峭魃君虞昂起頭，「你是在盤問我嗎？」

    鳳清菊毫不退讓，「我只是好奇。究竟什么能讓梟王拋下夷南不顧呢？」

    「我若不說，仙子是否會殺了我？」

    鳳清菊狡黠地一笑，「你猜呢？」

    峭魃君虞道：「仙子對君虞如此關(guān)愛，令君虞受寵若驚。實(shí)不相瞞，我來此

    只為殺這條風(fēng)蛇，取它的蛇精?！?/br>
    「蛇精雖是上佳的神物，但不至于讓梟王孤身犯險(xiǎn)吧？這風(fēng)蛇不是那么好對

    付的?！?/br>
    「仙子想知道的是君虞何以能制服這條大蛇吧。仙子猜得沒錯(cuò)?！骨枉删?/br>
    突然揚(yáng)聲道：「我已經(jīng)攻滅夷南，生擄了辰瑤女王，并且毀掉了夷南的先祖宗廟，

    從大武辰丁的神柱內(nèi)取出了蛇神之魄。風(fēng)蛇毒牙雖利，卻不敢傷我分毫。」

    鳳清菊雖然早有預(yù)感，但聽到他親口說出夷南被滅，仍不禁為之震驚，她踏

    前一步，「辰瑤現(xiàn)在何處？銀翼侯呢？」

    「女王若是未死，還在芹蟬手中。至于銀翼侯，多半死在了亂兵之中?！?/br>
    「芹蟬？」鳳清菊心頭泛起一股難言的寒意。

    峭魃君虞烏黑的眼眸冷冷看著她，沒有回答。

    鳳清菊凝視著峭魃君虞，良久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希望梟王下次還有

    這樣的好運(yùn)氣。我們走?！?/br>
    鳳清菊喚起爰居，一人一鳥離開山洞，轉(zhuǎn)瞬消失無蹤。

    峭魃君虞站立良久，然后揮掌拂散了帶著她體香的空氣。

    剛下過雨的山路泥濘難行，子微先元索性躍上半空，在林間御風(fēng)而行。馳過

    北碭山這百余里山路，子微先元真元已耗去大半。他尋了一個(gè)隱蔽處，盤膝調(diào)息

    半個(gè)時(shí)辰，待真元回復(fù)，才動(dòng)身尋找姑胥的營地。

    此時(shí)已近午夜，憑借過人的靈覺，子微先元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夜空下一片異乎尋

    常的火光。

    姑胥雇傭的武士燃起篝火，整頭整頭燒炙著晝間獲取的獵物，一面放懷痛飲。

    城主華宥已經(jīng)下令回師，這一趟會獵時(shí)間雖短，但獵到了一對白麍，還有那頭用

    六輛大車才能拉走的野豬，也算得上大有收獲。返回姑胥只用沿鶴汧水順流而下，

    對于這些把頭顱系在刀柄上的漢子們來說，再輕松愜意不過。

    子微先元將真元調(diào)至巔峰，然后緩步朝營地走去。他步履從容，似乎一點(diǎn)都

    不在意被人發(fā)現(xiàn)。若鸛辛在這里，一定會對這位大不了自己幾歲的小師叔佩服得

    五體投地。他彷佛知道每個(gè)人的視線和心意，每一步踏出，都落在所有人的視線

    之外，偶爾依靠營帳和營地里的輜重隱蔽身形。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進(jìn)營中，沒

    有一個(gè)人發(fā)覺。

    華宥屈膝跪坐在帳中，指上那枚血跡斑斕的古玉戒指在火光下微微閃動(dòng)。百

    越的相邦左尹坐在他旁邊，面前是一名錦服少年。

    華宥道：「左相邦在這里。夫概，把夷南城破的經(jīng)過仔細(xì)講一遍。不得有任

    何遺漏。」

    「是。」夫概吸了口氣，穩(wěn)住心神，然后道：「在下夫概，蒙辰瑤女王垂青，

    被選為侍讀，居于夷南。七月十九日午夜，在下剛?cè)胨?，就聽到外面有人在喊?/br>
    梟軍入城了。在下和幾名隨從出去看過，梟軍并不多，大概在千人左右。」

    左尹道：「聽說梟軍是以馴化的夜梟為坐騎，來去如飛，可有此事？」

    「確實(shí)如此。梟軍的座騎是一種大鳥，首尾長逾丈許。飛行高度可達(dá)二十丈，

    尋常弓箭很難射及?！?/br>
    左尹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作聲。華宥道：「繼續(xù)說。夷南士卒與我姑胥在伯仲之間，

    雖不及百越百萬之眾，也有甲士三萬。梟軍區(qū)區(qū)千余，怎能一戰(zhàn)而平？」

    「城主說的是?！狗蚋胖?jǐn)慎地說道：「梟軍進(jìn)入夷南，攻占了長堤上的高臺，

    隨即被銀翼侯調(diào)動(dòng)萬余士卒圍困。期間高臺數(shù)度易手，但梟軍居高臨下，一遇強(qiáng)

    攻便策梟遠(yuǎn)揚(yáng)。雙方攻戰(zhàn)直到寅時(shí)，長堤下突然涌出一隊(duì)奇怪的武士。」

    說著夫概打了個(gè)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