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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血清菊(41-44)

    41

    從北碭山到姑胥四百余里,常人需三月聚糧,跋涉半月。前來狩獵的貴族往

    往繞東而行,到鶴汧水再順流直下,路途雖然遠(yuǎn)出百余里,但借助水力,晝夜行

    進(jìn),只需七天。

    子微先元對這里地形頗為熟悉,他用了一日一夜,徑直穿過北碭山,進(jìn)入河

    流密布的姑胥平原,再循水北上。子微先元一路留意,并沒有發(fā)現(xiàn)祭彤等人的蹤

    跡。因?yàn)檫€帶著眉夫人,他不再停留等候,就地覓了條小舟,連夜馳往姑胥。

    這條水路順風(fēng)順?biāo)?,升起輕帆,小舟便隨波北去。子微先元奔馳一路,這會

    兒才松了口氣。眉夫人卻是初次離開深山,滿眼都是新奇。子微先元索性在船頭,

    將她擁在懷中,指點(diǎn)兩岸的景物。

    小舟在月光下輕馳,兩岸盡是連綿不絕的稻田。姑胥的富庶,一多半就來自

    這些每年成熟三次的香粳稻。此時(shí)已是深夜,遼闊的原野一望無際,夜幕穹廬般

    低垂下來,閃爍的星光彷佛觸手可及。淡淡的稻花香氣沿河飄蕩,四野一片靜謐。

    眉夫人偎依在子微先元懷中,美目中閃動著喜悅的光芒。她這時(shí)才知道,天

    地如此之大,相比之下,自己以前居住的莊園就像一個(gè)精致的牢籠。

    「姑胥的香粳稻天下馳名,不僅遍及南荒,還作為貢品進(jìn)貢給北方的天子?!?/br>
    眉夫人忽然露出害怕的眼神,小聲道:「那是什么?」

    子微先元順著她的手指望去,不禁失笑,「那是稻農(nóng)扎的稻草人?!?/br>
    眉夫人撫著胸口松了口氣,「樣子那么奇怪,奴家還以為是那晚的壞人呢?!?/br>
    子微先元大笑起來。眉夫人赧然摀住面孔,忽然臀下一動,一個(gè)yingying的物體

    不安分地頂住她腿間。

    抱著這樣一個(gè)嫵媚的婦人,耳鬢廝磨,肌膚相接,難免會有身體反應(yīng)。子微

    先元尷尬地說道:「唔,那些稻草人怪模怪樣,難怪你會看錯(cuò)?!?/br>
    眉夫人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挪開身子。

    「哈,如果把一身布條的翼道弟子放在田里,用來嚇嚇鳥雀,倒是不錯(cuò)?!?/br>
    子微先元正說著,美婦已經(jīng)伏下身,用紅唇含住他的陽具,柔媚地吞吐起來。

    眉夫人的唇舌滑膩之極,卷動時(shí)傳來陣陣快感。她用指尖扶著陽具,像吹簫

    般細(xì)致地舔舐著roubang。動作不僅優(yōu)雅柔美,而且別有一番入骨的媚態(tài)。

    待陽具完全勃起,眉夫人吐出roubang,柔聲道:「奴家已經(jīng)是公子的人了,公

    子若要奴家服侍,只管吩咐奴家?!?/br>
    子微先元笑道:「好個(gè)可意的美人兒?!?/br>
    眉夫人垂首拉起船艙的竹簾,子微先元拖住她的手,笑道:「何必進(jìn)去,不

    如就在此間,一邊賞美一邊賞月。」

    眉夫人羞道:「讓人看到了呢。」

    「夜闌更深,哪里還有效?」

    正說著,前方的河汊傳來一陣絲竹樂聲。

    一條樓船緩緩馳來,船上張燈結(jié)彩,與尋常的商船大相徑庭。高大的船體與

    小舟相錯(cuò)而過,只聽船上調(diào)笑聲不絕于耳。忽然一個(gè)白光光的身影從艙內(nèi)跑出,

    卻是一個(gè)渾身赤裸的女子。

    她剛奔出幾步,就被一個(gè)華服男子追上,摟住她赤裸的胴體上下其手。那女

    子乞求道:「奴婢真的不能再飲了。」

    那男子道:「不喝容易,就在這里伺候大爺吧?!?/br>
    說著把那女子推到船邊,拉開衣服,硬生生從她臀后插了進(jìn)去。那女子扶住

    船欄,半身懸在船外,兩只rufang搖晃著,被干得不住痛叫。

    樓船馳出很遠(yuǎn),眉夫人才回過顏色,「那是什么人?」

    「是姑胥的娼妓?!棺游⑾仍溃骸改阋姷降倪@是私妓,還算好的。若是官

    妓,比這更不堪?!?/br>
    眉夫人心有余悸,「那些女子是哪里來的?」

    「私妓大多是買來的,官妓是犯了官刑的罪奴,還有戰(zhàn)爭中的俘虜,不許贖

    賣?!?/br>
    見了這一幕,兩人綺念全消??吹矫挤蛉嗣媛恫蝗?,子微先元不由心生憐愛,

    兩人便在船頭相偎而臥,在靜謐的夜色沉沉睡去。

    沿河行了三天,第四天清晨,縷晨曦透入船艙,子微先元睜開眼睛,先

    看到眉夫人那張嬌媚如花的玉臉。眉夫人側(cè)身坐在他旁邊,一雙水靈靈的美目凝

    望著他的臉龐,眉眼間滿是喜悅。

    子微先元笑道:「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很好看?」

    眉夫人掩口而笑,過了會兒聲道:「公子生得很像一個(gè)人?!?/br>
    子微先元嘆道:「我還以為我生得特別好看,你才開心。我長得像誰?」

    眉夫人垂下首,「奴家以前的夫君。」

    「哈,」子微先元笑道:「真的很像嗎?」

    眉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次見到公子,奴家就覺得公子很親近。才絮絮說了

    許多?!?/br>
    子微先元摸摸臉頰,「沒想到還有人能跟我一樣,生得劍眉朗目,英氣十足,

    這樣的人才,任誰都過目難忘。」

    眉夫人眼中一絲悵然被他的調(diào)笑化解開,笑得彎下腰。

    光線突然一暗,小舟彷佛馳入地下,艙外透出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燈光??粗挤蛉?/br>
    驚訝的目光,子微先元笑道:「這是姑胥的城下河,出來看看吧?!?/br>
    眼前是一片寬無邊際的河水,無數(shù)石柱從河底升起,彎成無數(shù)拱橋,撐起了

    頭頂巨大而整齊的石塊。那些巖石經(jīng)過歲月的風(fēng)蝕,被擠壓得連為一個(gè)整體,斑

    駁的表面顯露出滄桑的痕跡,映著粼粼水光,宛如曠古留存的遺跡。

    然而在這龐然的城下河中,卻蕩滿了各種各種的船舶。小的只是一個(gè)可劃的

    舢板,大的則高及兩丈,卸下桅桿的艙頂幾乎貼到石穹頂部,挾裹著海洋的氣息。

    有兩條船只駁接成的舫船,還有單體船舶相連而成的龐然大物,泛江巨舸。

    有簡單直接的獨(dú)木舟,還有結(jié)構(gòu)精巧的畫舳。有專門載貨不設(shè)客艙的漕船,還有

    壁起板墻,上覆艙蓋,有如水上人家的舲船。此來彼往,絡(luò)繹不絕,彷佛天下的

    船只都匯集到此處雖然是白晝,這里的景色卻彷佛午夜。在橋拱相接處開著石門,

    門口點(diǎn)著燈火。住來的船只泊在門前,從船上卸下貨物。交易后,貨物由人力運(yùn)

    往倉庫,或者經(jīng)過加工,或者直接送往商鋪。

    小舟在無數(shù)船只間川行,彷佛劃過一座建在地下的城市。姑胥是八水交匯之

    處,大小河流密如蛛網(wǎng)。起初人們在河上建成拱橋,船只從橋下穿過。經(jīng)過數(shù)百

    年的構(gòu)造,城市越來越大,尤其是在城市外圍交易、卸貨的船只越來越多,那些

    拱橋一座座并在一起,最后連成一體,將河流覆蓋在城市下方。

    劃行了半個(gè)時(shí)辰之后,眼前忽然一亮,陽光重新照在船篷上。越過外圍的城

    下河,才真正進(jìn)入姑胥。這是一座繁華的城市,筆直的河道兩側(cè)砌著巨石,河水

    變得平緩。一座座拱橋橫跨兩岸,岸上商鋪林立,游人如織。

    「姑胥人這樣形容自己的城市,一個(gè)姑胥人從生到死都不用離開城市,就能

    享受到世間的一切?!棺游⑾仍溃骸高@座城市里不僅匯集了南荒所有的種族,

    還是海洋與大陸交易的中心。當(dāng)一個(gè)來自南海的鮫人與一個(gè)來自極北的雪族交易

    時(shí),他們的足跡相連,會超過兩萬里。讓一個(gè)人去走,也許需要十年時(shí)間?!?/br>
    眉妍目眩神馳,這里的繁華遠(yuǎn)遠(yuǎn)超過她的想象。她像做夢一樣,再想不到世

    間如此繁麗。

    一段十余丈長的堤岸被修建成臺階狀,旁邊是可以推拉貨物的坡道。小舟在

    石階前緩緩?fù)O拢游⑾仍炱鹈挤蛉?,「我們要這里生活一段時(shí)間了。」

    商販和往來的旅人各自cao著不同語言,子微先元像是每種語言都懂一些,他

    嫻熟地與人交流著,最后敲定了一所宅院,先付了一月的租金。

    「租金我再多付你一成,但兩個(gè)時(shí)辰內(nèi)要把一切收拾好,我隨時(shí)都要搬進(jìn)去?!?/br>
    那個(gè)來自酈渚的商人滿口應(yīng)承,接過酬金。

    「我?guī)愕浇稚献咦?,買些衣飾?!?/br>
    眉妍早把他當(dāng)成最親賴的人,再無異言。子微先元拉起她的手,「最好的絲

    綢坊都在南市。來吧?!?/br>
    峭魃君虞微微伏下身,肩背肌rou突起,忽然振臂一擲,石矛呼嘯著將一頭蒼

    猿刺斃當(dāng)場。

    峭魃君虞走到猿尸旁邊,拔下石矛,低頭大口吞食著熱血,然后把蒼猿釘在

    樹上,剝下皮毛。

    鳳清菊在他身后丈許出現(xiàn),她長發(fā)只隨意一挽,細(xì)白的肌膚柔潤光滑,衣衫

    不染纖塵,明凈得宛如玉人。鳳清菊眉頭皺起,不悅地說道:「梟王一早便在此

    擾人清夢,未免過分了吧?!?/br>
    峭魃君虞將石矛扎在地上,赤手掏出蒼猿的心臟,拋給遠(yuǎn)處的爰居。

    爰居高傲地昂起頭,對他理也不理,等猿心落到嘴邊,才勉為其難地一口咬

    住。

    峭魃君虞用獸皮揩去手上的血跡,說道:「離此十里,有長湫萬道,仙子可

    有興致?」

    鳳清菊又氣又笑,「你不怕我一時(shí)興起,取了你的首級,為民除害么?」

    峭魃君虞等她說完,然后豎起手指,「我與你賭一局。」

    鳳清菊揚(yáng)起眉梢。

    「如果我贏了,仙子便陪我去長湫?!?/br>
    「你若輸了呢?」

    「君虞首級在此,任憑仙子來取?!?/br>
    鳳清菊上下看著他,然后莞爾一笑,「賭什么?」

    「就賭我峭魃君虞的頭顱?!骨枉删輧墒直兀浩痤^顱,「我賭仙子今

    次不會取我性命?!?/br>
    「你輸了!」

    鳳清菊素手一展,清玉神劍流水般從腰間淌出,一揚(yáng)就遞到峭魃君虞頸下。

    峭魃君虞不以為意地抬起下巴。

    鳳清菊哼了一聲,回手將長劍送入鞘中,轉(zhuǎn)身離開。

    峭魃君虞道:「喂,你輸了?!?/br>
    鳳清菊頭也不回地說道:「忘了告訴你,我從不與人博戲?!?/br>
    峭魃君虞望著她柔美的背影,忽然道:「一個(gè)要求?!?/br>
    鳳清菊停下腳步。

    峭魃君虞道:「既然你不賭,那么作個(gè)交換。你若陪我去長湫,我答應(yīng)你一

    個(gè)要求。」

    鳳清菊回首露出一絲笑意,「一個(gè)嗎?」

    峭魃君虞點(diǎn)點(diǎn)頭。

    鳳清菊輕笑道:「如果你自盡,我會很高興的。」

    峭魃君虞笑道:「你知道我不可能答應(yīng)。換一個(gè)吧?!?/br>
    「那么停止在夷南的屠殺?!?/br>
    「這個(gè)容易。」峭魃君虞毫不遲疑地一口答應(yīng)。

    長湫池在北碭山以西。數(shù)以萬計(jì)的瀑布從寬近十里,高及百丈的山崖上垂落,

    猶如萬條長龍躍入碧池。濺起的水霧籠罩在廣闊的水面上,晨曦中幻化出無數(shù)七

    彩的虹霓。

    鳳清菊輕盈地立在水上,衣袂在水霧激蕩間飄舉若飛。水邊的巖石長年被水

    氣侵潤,濕滑異常,稍不留神就會滑落池中。峭魃君虞憑借石矛的鋒銳登到石頂,

    但要像鳳清菊那樣立在水霧上卻不容易。

    初升的陽光透過氤氳的水霧,映出鳳清菊動人的背影。她風(fēng)姿極美,纖柔腰

    身盈盈一握,白衣包裹下的胴體充滿了寧靜而舒展的活力,彷佛與眼前的美景融

    為一體。

    「你浪費(fèi)了一個(gè)要求?!?/br>
    鳳清菊望著眼前的美景,不經(jīng)意地說道:「哦?」

    峭魃君虞道:「兩日前,我已經(jīng)傳令專魚,停止屠戳。」

    鳳清菊唇角柔美地挑起,「梟王何時(shí)變得這么好心了?」

    「與好心不好心沒什么關(guān)系?!骨枉删莸溃骸肝見Z取夷南,要的不是一座

    空城。夷南是南荒大邦,每年可以給我提供兩萬兵卒。」

    鳳清菊訝道:「梟王屠戳如此深重,還想讓夷南人充作你的爪牙么?」

    峭魃君虞道:「要讓那些人屈服還不容易。誰都知道我峭魃君虞屠戳無算,

    能在我刀下留住性命者無不畏我若死。如今辰氏宗嗣已絕,夷南最后一名女王也

    為我所有。夷南人除了奉我為主,有何他途?」

    鳳清菊道:「梟王一味殘虐,不怕寢席下仇讎如火么?」

    峭魃君虞不屑地說道:「仙子太高看那些裸蟲了。人這種東西最是卑賤,對

    他們寬仁,他們反以為你軟弱可欺。與其讓他們心存僥幸,不如讓他們畏懼?!?/br>
    峭魃君虞道:「在我治下,沒有人敢懶惰、欺騙、或者冒犯于我。因?yàn)槲覍?/br>
    他們沒有一絲一毫的仁慈。我要讓這些人知道,他們在我手中就是蟲豖螻蟻,任

    何錯(cuò)誤,無論有意無意,我都不會寬容?!?/br>
    鳳清菊皺眉道:「梟王未免太過自信了?!?/br>
    峭魃君虞道:「如果仙子是一個(gè)夷南人,梟軍攻城時(shí)會如何去做?」

    「當(dāng)然會守城力戰(zhàn)?!?/br>
    「如果你們的女王傳令投降,還有多少人會死戰(zhàn)到底?」

    鳳清菊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一著確實(shí)難捱?!?/br>
    「沒錯(cuò)。詔令一出,夷南軍雖然還有萬余,但除了銀翼侯率親隨突圍以外,

    其它人都放下兵刃?!骨枉删菽樕蠜]有半分驕傲的神情,他像在述說別人的事

    般淡淡道:「當(dāng)梟軍依照慣例,將夷南人無分貴賤一律貶為奴隸,你猜他們會如

    何?」

    鳳清菊道:「沒有人愿意做奴隸,自然是反抗到底。」

    峭魃君虞道:「自從攻取夷南,梟軍便在城中恣意屠掠,敢于反抗的只有一

    個(gè)下場:死。」他笑道:「那些夷南人很快就噤若寒蟬,而且當(dāng)他們看到昔日高

    高在上的貴族一樣被貶為奴隸,就變得更加安分?!?/br>
    鳳清菊怫然道:「梟王一味殘虐,只能威嚇一時(shí),豈是長久之計(jì)?這樣倒行

    逆施,不怕激起民變嗎?」

    「反抗的都死在我的刀下,活下來的都是我的奴隸,如果仙子是夷南人,既

    不甘心為奴,又不愿被殺,會如何選擇?」

    鳳清菊道:「南荒又不盡在梟王手中,適彼樂土也未嘗不可?!?/br>
    「錯(cuò)了。你會成為我峭魃君虞麾下的武士?!?/br>
    鳳清菊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峭魃君虞輕蔑地一笑,「仙子可能并不知曉,攻取碧月和夷南時(shí),最拚命的

    不是梟軍,而是新歸附的盧依人。他們博取戰(zhàn)功不但能擺脫奴籍,而且可以像主

    人一樣享用掠奪來的財(cái)富和女人?!骨枉删莺谏难垌W過一絲鄙夷,「人類

    都是如此??吹秸鞣叩渡系难E,他們就會像牛馬一樣順從。而給他們一塊骨

    頭,他們就會像狗一樣追隨于你。」

    鳳清菊道:「為虎作倀者終究只是少數(shù),建立在殺戮上的邦國,腳下的尸骨

    就是埋葬你的流沙?!?/br>
    峭魃君虞道:「整個(gè)南荒,沒有一個(gè)邦國比我的更穩(wěn)固,也沒有一個(gè)諸侯比

    我強(qiáng)大。我殺盡所有老弱,不用再供養(yǎng)那些廢物。我治下只有三種人,軍士、工

    匠和奴隸。奴隸中不服從的都被斬殺;聰明的成為工匠,有勇力的成為軍士。聰

    明和能開的都能從我手中獲得利益,剩余的奴隸雖多,卻是一群沒有頭腦也沒有

    四肢的廢物,他們心里只有對我的恐懼。那些蟲蟻,除了聽從我的命令,再沒有

    任何價(jià)值?!?/br>
    鳳清菊抿緊紅唇,長眉挑起。

    42

    「我有最聽話的奴隸,最勤奮的工匠,最兇猛的軍士,南荒諸國雖然人口兵

    甲百倍于我,但在我峭魃君虞眼中,不過是一條虛弱的肥牛,任由我逐一宰割?!?/br>
    鳳清菊道:「梟王志向不小,要吞并整個(gè)南荒嗎?」

    「現(xiàn)在我想的只是胤都。但看到奔騰的大江,也許我會改變念頭?!骨枉删?/br>
    虞揮手道:「只有夜梟飛不到的地方,我才會停下。我不計(jì)較血統(tǒng)和出身,即使

    最卑賤的奴隸,只要立下戰(zhàn)功,就可以獲得特權(quán)。我不用豢養(yǎng)貴族和官吏,那些

    廢物如果不想死,都將成為我的奴隸。對他們而言,只需要?jiǎng)谧骱蜕尘蛪蛄??!?/br>
    鳳清菊緩緩道:「我原以為梟王只是匹夫之勇,如今看來是清菊錯(cuò)了。」她

    轉(zhuǎn)過身,美目中異芒閃動,「梟王太厲害了。你已經(jīng)說服我,你能夠建成一個(gè)令

    人恐懼的王國。梟王如此野心,勢必危及天下,清菊再無法坐視?!顾钗丝?/br>
    氣,決然道:「下次見面,你我便是敵人了?!?/br>
    4V4V4V點(diǎn)

    正滔滔不絕敘說的峭魃君虞頓時(shí)沉默下來,他怔了一會兒,然后道:「怎么

    會這樣?」

    「我請你來這里,是因?yàn)槲乙郧耙苍谝粭l瀑布旁住過?!垢袅艘粫海枉?/br>
    君虞緩緩道:「那時(shí)我剛換了身體,一動也不能動。每天都有蟲蟻爬到我臉上…

    …」

    鳳清菊打斷他,「我與梟王是敵非友,就此別過吧?!?/br>
    峭魃君虞道:「再等一刻如何?」

    鳳清菊又是疑惑又是不悅地皺起眉頭。水瀑從百丈高崖躍入池中,聲如奔雷,

    她的身影在水霧激蕩下,彷佛隨時(shí)都會飛去。

    峭魃君虞與她隔著丈許的距離,淡淡道:「能和你呼吸同樣的空氣,就是好

    的。」

    「這本來是一個(gè)珠寶商人的宅院,」子微先元左右看了看,「雖然不及你的

    莊院清雅,但還算干凈。」

    眉妍推開窗戶,略帶濕意的空氣涌入室內(nèi)。這座宅院位于城市邊緣,遠(yuǎn)離鬧

    市的喧囂。一條窄窄的小河從樓下繞過,河邊種植著茂盛的楊柳,立在窗前,翠

    綠的枝條觸手可及。

    「宅里有一對看守院子的仆婦,我也雇了下來。有什么事就告訴他們好了?!?/br>
    眉妍柔聲說道:「公子費(fèi)心了?!顾昙o(jì)雖然不輕,但那種天生的媚姿卻溫

    婉地令人心動。

    在南荒,男子大都廣納姬妾,但子微先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先收了一位外

    室。如果讓祭彤鸛辛他們知道,少不了一番奚落。至于鶴舞,他幾乎已經(jīng)看到那

    丫頭大大的白眼,多半要把他這師叔罵成不要臉的風(fēng)流色鬼。

    「你先在此住下,我去見門中的師長?!?/br>
    眉妍將子微先元送到樓下,輕聲道:「公子晚間可回來過夜么?」說著不禁

    暈生雙頰。

    子微先元心里苦笑,一個(gè)弱質(zhì)女子因?yàn)樗麟x失所,又被他收為外室,怎么

    解釋都免不了趁人之危,好色無行的意味。只怕回稟之后,宗主會打斷他雙腿。

    子微先元心下暗嘆,表面從容說道:「不必等我了。在船上幾日都沒睡好,

    今天就早些歇息吧?!拐f著他忍不住在眉妍粉膩的香腮上親了一口,小聲道:「

    給我留扇窗戶?!?/br>
    眉妍含羞垂下柔頸。

    子微先元向仆婦吩咐幾句,然后離開宅院。一出門他便冷靜下來,這次是他

    離開最久的一次,從夜探梟峒,到北碭山遇襲,其間經(jīng)歷了碧月池覆沒,梟軍攻

    取夷南,月大祭司與辰瑤女王相繼落入峭魃君虞掌中,還有與申服君交惡,翼道

    投入梟王麾下,再加上渠受亡國,鸛辛母妹被擄,師兄墨長風(fēng)不知所蹤……諸事

    紛雜錯(cuò)落,一時(shí)間難以理出頭緒。

    姑胥對諸秘御法宗一視同仁,并沒有傾向于某個(gè)教派,因此云池宗也在城中

    設(shè)有別院。若不是帶著眉妍,子微先元一入城就該到別院見過同門。

    在姑胥的云池別院位于城東,主事者是大師兄公冶喬。子微先元是宗主破規(guī)

    收取的弟子,最小一位師兄也比他年長二十歲,公冶喬更是年過五旬,只是道行

    精純,長須如墨,望之如四十許人。

    「你一個(gè)人?」

    「祭彤他們在后面,一兩天就會回來?!?/br>
    「宗主已經(jīng)等了多時(shí)了?!构眴贪阉腱o室,然后退開。

    子微先元在靜室前長揖道:「先元拜見宗主?!?/br>
    與其它門人不同,子微先元只在祭拜天地時(shí)行跪拜之禮,即使面見宗主也只

    長揖為禮。這讓鶴舞特別不服氣,從小沒少找子微先元的麻煩。

    室門無聲地滑開,現(xiàn)出宗主神豐骨秀的身影。這位云池宗的宗主身軀長大,

    穿著一襲墨黑的長袍,一雙黑眸神彩湛然,稱得上神目如電。

    「坐?!?/br>
    墨鈞身前放著一張幾案,對面是一只蒲團(tuán),子微先元恭恭敬敬施了一禮,然

    后盤膝坐下,笑嘻嘻道:「師尊氣色真好,胡須也比徒兒離山時(shí)長了不少?!?/br>
    墨鈞哼了一聲,「哪里比得上你年少風(fēng)流?!?/br>
    子微先元立刻閉了嘴。

    「你是越來越出息了。下山一趟還帶個(gè)女子回來?!鼓x狠狠瞪了他一眼,

    「什么來歷?」

    子微先元原原本本說了事情原委,沒敢有一絲隱瞞。待他說完,墨鈞道:「

    翼道投靠了峭魃君虞?」

    「是。峭魃君虞的國師巫羽,就出自翼道,也許他們早有聯(lián)絡(luò)?!?/br>
    「巫癸失蹤后,翼道聲勢雖不如前,仍是南荒大宗。那些大巫投身?xiàng)n王……」

    墨鈞嘆了口氣,「淮右危矣?!?/br>
    子微先元有些不明白,「梟軍攻取夷南,與榕甌、澤貊毗連。榕都地處深山,

    可以不論,澤貊的浮都就在大澤之中,與夷南的瑤湖相連,梟軍沿湖而下,兩旬

    即可抵達(dá)。為何會是淮右呢?」

    「淮右之危不在梟軍,而在百越?!?/br>
    子微先元頓時(shí)醒悟,百越絕不會坐視峭魃君虞擴(kuò)張勢力,他們起初用賞格挑

    動諸秘御法宗與峭魃君虞互斗,誰知唯一能盟會諸宗的昊教卻是由只顧一己之私

    的申服君出面。結(jié)果諸秘御法宗各懷異志,除了云池一宗,竟無人出手,翼道反

    而投靠峭魃君虞。

    眼下峭魃君虞已得了盧依、碧月、夷南三地,附近的一些小族遲早也將被他

    收入翼下。百越唯一的選擇就是立即與北方的澤國媾和,大軍南下蕩平立足未穩(wěn)

    的峭魃君虞。但翼道加入梟軍,平添了許多變量。有蘇浮的前車之鑒,百越遠(yuǎn)征

    夷南定然萬分謹(jǐn)慎。這種情況下,搶在梟軍到來之前占據(jù)要地是百越最好的選擇。

    離夷南最近的榕甌與澤貊,絕不會容納百越軍隊(duì)。除此之外,梟軍北上的必

    經(jīng)之地就是淮右。很可能此刻百越已經(jīng)整軍渡淮,進(jìn)入淮右,將它作為攻擊梟軍

    的前哨。

    子微先元想起淮右的懿侯,那個(gè)年輕而頹廢的諸侯,多半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邦

    國必將到來的結(jié)局。

    「師尊是讓先元趕赴淮右嗎?」

    墨鈞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可知道,不計(jì)蠻荒之地,最初由天子分封的

    諸侯有多少?」

    這個(gè)子微先元自然知道,「八百?!?/br>
    「如今呢?」

    子微先元猶豫了一下,「大概不足五十?!?/br>
    墨鈞淡淡道:「三十七個(gè)。包括南荒的淮左淮右兩位諸侯。百越興起前,南

    荒又有多少部族?」

    子微先元道:「弟子不知?!?/br>
    「不下百余。單百越一國,就吞并了四十六個(gè)邦族。其中有天子親封的諸侯

    三個(gè)?!?/br>
    子微先元沉默移時(shí),緩緩道:「不能讓南荒諸族止息兵戈,和睦相處嗎?」

    墨鈞道:「宇內(nèi)混一乃天勢所趨。我們要做的,只是匡扶正道,以免生靈涂

    炭。至于誰來統(tǒng)一,并不重要?!?/br>
    「那么峭魃君虞也可以嗎?」

    「你覺得他是正道嗎?」墨鈞道:「百越雖然也非良善之輩,卻并非不可理

    喻。只是先王早逝,如今的越王熊若年方七歲,朝政由權(quán)臣cao縱,如有人教誨,

    未嘗不是明主?!?/br>
    子微先元深吸了口氣,「還有件事要稟知師尊。百越申服安成二君合謀,吞

    并渠受。鸛辛父親身死,母妹被擄……」

    墨鈞「呯」的一拍幾案,那張?zhí)茨局瞥傻钠釒讘?yīng)手碎裂,化成一地木屑。子

    微先元知道,這位師尊其實(shí)性烈如火,當(dāng)年一言不合拔劍相向的事也沒少干過,

    只是這些年修行日深,才收斂了怒色。

    子微先元道:「這件事我讓祭彤瞞著鸛辛,但他到了姑胥,肯定會知曉?!?/br>
    墨鈞壓住怒火,「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

    子微先元精神一振,「申服君正與城主華宥一起沿鶴汧水返回姑胥,待他入

    城時(shí),我先在水中設(shè)伏,一舉取他首級!給鸛辛祭奠亡父?!?/br>
    「申服君并非易與之輩,你能一擊得手么?」

    子微先元胸有成竹,「申服君重傷未愈,只要設(shè)伏得當(dāng),我有九成把握?!?/br>
    墨鈞道:「你早就看申服君不順眼了吧?!?/br>
    子微先元老老實(shí)實(shí)道:「是?!?/br>
    墨鈞冷哼一聲,「我也看那老狗不順眼!待殺掉申服君,你多半還要助鸛辛

    復(fù)國吧?」

    子微先元喜動于色,「既然師尊答應(yīng),就好辦了?!?/br>
    墨鈞無案可拍,啪的在子微先元頭上敲了一記,「你想都別想!」

    子微先元愕然片刻,不服氣地說道:「出了這種事,于情于理,我云池宗都

    該替鸛辛出頭,怎么能袖手不顧?」

    墨鈞道:「殺了申服君,云池宗立時(shí)就與昊教反目。渠受不復(fù)國則己,一旦

    復(fù)國,百越定會先舍峭魃君虞于不顧,全力征討渠受。即使我云池宗全力相助能

    支持多久?一個(gè)月還是一年?到那時(shí)峭魃君虞羽翼已豐,隨時(shí)都會北上,就讓他

    坐收漁人之利?」

    子微先元立即道:「那么先不殺他,只要公冶師兄助我,擒下那老狗也非難

    事。我們擒下申服君,將他的劣行公諸天下,是非曲直自有公斷?!?/br>
    「莫忘了百越虎狼成性,你幾時(shí)見過老虎會把吞下的rou再吐出來?」墨鈞又

    在子微先元頭上敲了一下,喝道:「再想!想好了再說!」

    子微先元勾著頭想了一會兒,又仰著臉想了一會兒,眉頭擰得幾乎打結(jié)。最

    后道:「百越已經(jīng)吞并渠受,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渠受復(fù)國,鸛辛殺父之仇不共戴

    天,絕不容申服君活著。那么折衷一下,我們替鸛辛殺掉申服君,但不要求渠受

    復(fù)國。兩邊說不定都會接受?!?/br>
    墨鈞長嘆一聲,「假如你是云池宗主,再來想想吧?!?/br>
    子微先元默想良久,頹然道:「先元明白了。」

    他一直是以鸛辛同門的身份替鸛辛謀劃,換作宗主的位置再行考慮,這個(gè)折

    衷方案既不能助渠受復(fù)國,又與昊教結(jié)下難以化解的深仇,對云池宗而言百害而

    無一利,即使他作宗主,也不可能接受。

    墨鈞道:「唯圣人能率性而為。你沒這個(gè)福分,遇事多替云池宗想想吧?!?/br>
    子微先元滿盤心思被這桶冷水澆得干干凈凈,他揉著腦袋道:「我該怎么對

    鸛辛說?」

    「說服他。」墨鈞道:「等你想出辦法為止?!?/br>
    子微先元覺得很冤枉,「為什么是我?我有六個(gè)師兄,還有好幾位師叔。我

    最大的師侄我都能叫他叔叔。怎么只叫我一個(gè)人想辦法?」

    「是你的事,想逃也逃不掉。」

    子微先元沒奈何地說道:「如果我不當(dāng)宗主,誰合適?」

    墨鈞莞爾一笑,「我看祭彤不錯(cuò)。」

    子微先元嘆了口氣,「還是我吧?!?/br>
    墨鈞沒有理會他的怨言,皺眉道:「峭魃君虞為何會在姑胥附近出現(xiàn)?」

    這件事必有蹊蹺之處,子微先元苦思良久,也難以索解。

    「見到梟王的,除了我,還有豎偃。但豎偃是申服君的近侍,很難說他們會

    不會向華宥城主透露這個(gè)消息?!棺游⑾仍[隱有個(gè)疑惑,峭魃君虞在北碭山顯

    露行蹤,很有可能是沖著他來的。但他不明白峭魃君虞為何要擄走鷺絲夫人。

    「鸛辛家破人亡,既然暫時(shí)不能取申服君的狗命,至少要把他母妹救回吧?!?/br>
    墨鈞想了片刻,「以我云池宗之力,圍剿峭魃君虞有幾分把握?」

    「若他身邊只有翼道大巫,有六成勝算。」

    墨鈞點(diǎn)了點(diǎn)頭,「待我見過華宥城主,再行定奪?!?/br>
    到這里兩人已交談了一個(gè)時(shí)辰,子微先元站起身,忍不住道:「那個(gè)女人我

    該怎么辦?」

    墨鈞哼了一聲,「這種事也來問我?去天地牌位前跪兩個(gè)時(shí)辰,好生想想?!?/br>
    子微先元連忙道:「徒兒已經(jīng)想通了,是我的事,逃也逃不過,徒兒全扛下

    來就是了。」

    墨鈞大是贊賞,「一語中的,說得不錯(cuò)!」然后道:「不過還是跪兩個(gè)時(shí)辰,

    養(yǎng)養(yǎng)氣吧?!?/br>
    子微先元一身疲倦地爬進(jìn)窗戶,眉妍還在燈下未睡,見狀忙過來攙扶。

    子微先元揉著膝蓋道:「我想明白了?!?/br>
    眉妍扶著他在榻上坐下,「什么事?」

    子微先元道:「你就做我的外室吧。即使你夫君打上門來,我也把他踢出去!」

    眉妍有些不知措地看著他。

    子微先元毫不客氣地把她摟在懷里,「我是說,你現(xiàn)在就是我的女人了?!?/br>
    子微先元這番話雖然蠻橫,卻是把她放在心上。眉妍心頭又酸又甜,許久道

    :「公子不嫌奴家貌陋色衰……」

    子微先元擁住她的粉頸,低笑著柔聲道:「還嫩得出水,哪里就衰了?我教

    你一些吐納的法子,保你六十歲還像三十許人。到那時(shí),你就像我新納的小妾了?!?/br>
    眉妍本就是別人的外室,被棄置山中。這些天兩人相處,少不了肌膚之親。

    子微先元發(fā)現(xiàn),她那位夫君也不是什么好鳥,雖然對她疼愛得緊,但除了一些媚

    術(shù),眉妍對外界一無所知。只把她當(dāng)成以色事人的玩物,用以床笫間取樂?,F(xiàn)在

    即使她夫君找來,子微先元也絕不會把她拱手相讓。

    眉妍掙開他不安分的手臂,羞道:「奴家先凈過身子?!?/br>
    屏風(fēng)后傳來輕悅的水聲,月光淡淡灑在窗上,子微先元心頭突然變得無比寧

    靜。耳邊傳來風(fēng)拂過柳葉的聲音,能聽到柳條輕柔的舒展,一片柳葉旋轉(zhuǎn)著墜入

    河中,在載滿銀輝色月光的水上漸漸漂遠(yuǎn)。姑胥的月夜有著簫聲一般的清幽。

    「公子……」

    子微先元回過頭,忽然眼前一亮,彷佛天際的明月涌入室內(nèi)。眉妍濕淋淋的

    長發(fā)挽在腦后,鬢側(cè)各垂下一綹青絲,燭光下猶如玉人。她穿著新買的抹胸,外

    面罩著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