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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點墨于亭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5

分卷閱讀5

    凈的筆,容不下我?!毙靻⒛惺苤砗笏盒牧逊蔚奶弁?,感受著他在明亭面前永遠擺脫不了的渺小和狼狽,感受著內心有如文火慢燉的焦灼和漸漸成灰的黯然,“我自拜你為師的那一天起就想著有一天要超過你,一開始的目的就是不純粹的,所以永遠在承受追你不及的自卑和挫敗,難以享受文字本身,自然就寫得越來越糟,如此惡性循環(huán),我有時會想,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適合寫作?”

明亭的目光落在手中漆黑的皮帶上,接著落在徐啟墨傷痕累累的臀腿之處:“也好,我也想聽,寫作給你帶去那么多痛苦,你為什么還要寫作?”

“因為我就是想!”徐啟墨突然爆發(fā)了,“我有很多欲望無處宣泄和表達,除了寫作這一條路,我?guī)缀鯚o路可走!明亭!逼出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徐啟墨吼完這一句,大腦嗡鳴一片,幾乎脫了力。

他選擇用寫作來表達自己,卻在這條路上漸漸把自己丟掉,他中途離開想要去尋另一條路,最終發(fā)現兜兜轉轉,腳下的路始終就只有一條。

多好笑,徐啟墨沮喪地想著,他這般沒有風度地對著明亭大吼大叫,無非是因為他終于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明亭突然俯下身,把徐啟墨從地上拉起來,吩咐:“把褲子穿上。”

徐啟墨不明所以,皺著眉頭將一身傷痕用衣物掩去,愣愣地接過明亭遞給他的紙巾拭去汗意和眼淚,被明亭拉到沙發(fā)上坐下。

明亭手壓在差點一下子蹦起來的徐啟墨的肩上,等到徐啟墨一臉通紅地坐定了,轉到他身邊拿起茶幾上的筆電,坐下來調出了一篇文檔。徐啟墨一臉莫名,眼巴巴地看向電腦屏幕,看到的是自己寫下的第一篇文。二十萬字里,旁邊標紅的批注也密密麻麻,有些是他自己的批注,有些是明亭的。

明亭把鼠標塞到徐啟墨手里:“這篇文是你最早寫成的一篇文?!?/br>
徐啟墨無意識地滑著鼠標的滾輪,看著一行行的文字從他眼前滑過去。他還記得這篇文剛開頭的時候,他一遍一遍地修改著他覺得不自然的詞句,要反復斟酌思考許久后才定稿。最開始他沒有名氣,連載的時候根本沒有什么評論和關注,但他那時候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這個初生的故事上面,那是他寫作人生里,唯一的,單純享受寫作的,心無雜念的一段時間。

盡管這些文字現在看起來無比幼稚——

徐啟墨表情有些尷尬地看著文檔,聽得明亭在他耳邊慢慢說:“你因為什么寫文?因為你覺得自己有才能,覺得文字偏愛你。我知道你這兩年躊躇過無數回,現在卻仍是站在這里,是因為你發(fā)現你寫文著字時會有成就感,而這成就感是你在生活中做別的事情所替代不了的?!?/br>
“而我不止一次命令你止步,是想讓你搞清楚,把寫作當成圣域的是你,所以你無法在為了獲得成就感寫作的時候心安理得,背負著枷鎖寫作又無異于自我綁架。你一面關心銷量和讀者,一面又無法原諒自己——你是個很向往自由的人,如果照你的勢頭再走下去是牢籠,你還要去嗎?”

第7章【7】

明亭的這段話,說得不疾不徐,徐啟墨連言語都忘了,坐在那里感覺過去了一個世紀。

在這一個世紀里,徐啟墨無意識地翻著眼前的文檔,順便把他僅存不多的思考的能力當作榨汁般擠了又擠,才終于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還是打我吧,不然,我這心里太難受了?!?/br>
明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目光冷酷:“你因為過不去自己的坎,所以跑到我這來討打,這種變相逃避的事,幾年前你也做了許多次了。幾年后我沒有興趣再跟你廢這個力氣,也沒有打你一頓,換得了我的寬恕,就能把問題解決的道理?!?/br>
徐啟墨極不適應這樣的話,難堪地偏了偏頭。

若說兩年前的明亭作為老師尚且不忍逼他太過,現在的明亭就如同出了鞘的匕首,一刀切入骨rou,令他無可轉圜。

他不知道這兩年里明亭經歷了什么,才令得身旁這個原本尚余溫和的人,變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而他在經歷了兩年的空白之后,猝不及防地承受著這個理性到殘忍的明亭的詰問和拷打,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感覺痛徹心扉,卻無處遁形。

徐啟墨覺得在這場對峙中有些喘不過來氣了,若不是那根名為自尊的神經還繃著,強撐著擺出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他絲毫不懷疑自己在下一秒就會跪在明亭面前痛哭流涕。

為了避免這一修羅場情狀的發(fā)生,徐啟墨抱著筆電,放松了身子靠在沙發(fā)的扶手上,狀似隨意地轉移話題:“我一直不明白,老師就沒有在這條路上跌過跟頭嗎?”

明亭深深地望著他,直到徐啟墨又一次身體僵硬,汗流浹背時,才轉過視線,神色淡淡地拿過徐啟墨懷里抱著的電腦:“我自中學開始,就一直在寫東西。那時候年少輕狂,看不慣很多事情,思來想去我別的什么也不會,只能靠筆來平難鳴之事。”

徐啟墨不曾想還能聽到這一番話語,“難鳴”二字乍一灌入耳中,便如同振聾發(fā)聵,懶懶散散的姿態(tài)不知不覺繃緊了,只覺得心口被揪得發(fā)癢發(fā)疼。

“一路寫到現在,手里的筆曾成為我刺向別人的匕首,手里持著的護盾,謀生的工具,壓力的源頭……”明亭語氣平靜地敘述著,“我因為它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獲得了自我滿足和榮譽名聲,也因為想要在這方天地里行走,無數次地在深淵邊緣徘徊。這一點上,恐怕我和你,和絕大多數拿筆桿子的人,都沒有什么差別?!?/br>
“我與你不同的地方,是我已經接受現在的自己,認同自己寫作的目的。而你之所以會寸步難行,是你想要往前走,卻抗拒一路行走來的改變?!?/br>
“你剛才說初心難尋,你要去哪里尋什么勞什子的初心?你握著筆,你離不開它,你想講一個故事的欲望比誰都強烈——”

徐啟墨忽然想起,在明亭還沒有收下他做學生之前,他曾經幾經猶豫躊躇,最終還是在一個深夜,把文稿發(fā)到了明亭的郵箱,并且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也不抱什么希望地等待明亭的回復。

那時明亭的名氣已經很大了,按理來說這樣的郵件都會被當做垃圾郵件處理掉,但出人意料的是,這份不起眼的、帶著隱隱約約自卑和不可名狀期待的郵件并沒有石沉大海。幾天后,這份文稿以文檔的形式被退回來,上面被批注上了幾處明顯的問題和缺陷。

徐啟墨不敢置信地瞧著那幾處批注,反反復復看了兩個小時,一頭扎進了又激動又沮喪的死胡同里。他焦灼許久,鼓足勇氣,又敲了一行字,重新給明亭發(fā)過去:我是不是不適合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