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老實話，他內(nèi)心是惶恐的。

顧家臣穿著一身黑色檢察院的制服站在門口。右手從公文包里掏出了鑰匙開門。他在青龍區(qū)的房子已經(jīng)買好了，還在裝修，這半年先租了檢察院對面的一套小套二，和人家合租的。今天是周末，他mama打電話讓他回來吃飯，說家里買了鄉(xiāng)下的土鴨子，燉湯燒菜都特別香。顧家臣也嘴饞，下了班就直接往這邊跑，可惜他開車慢，路上又堵，足開了三個小時才到。要不是他下午不到四點就開溜，這會兒怕趕不上吃飯了。

擰下鑰匙，打開家門，一股nongnong的香煙味兒撲鼻而來。顧家臣皺了皺眉頭，心想這里也不是檢察院的會議室，怎么這么重的煙味呢！

母親聽到開門聲，從廚房里迎出來，接過顧家臣手里的公文包。

“誰抽這么多煙？家里來客人了？”顧家臣眉頭未舒，問。

他往鞋柜上一掃，鞋套盒子并沒有擺出來。地板上也就只放著他和meimei兩個人的拖鞋。再看茶幾上，除了煙灰缸里有滿滿一缸子的煙頭，茶幾上連個紙杯子都沒有。不像是來過人客的樣子。

“噓——”顧mama趕緊讓顧家臣別說了，她拿嘴巴一撇主臥室，然后搖了搖頭。

顧家臣見主臥關(guān)著門，心里明白過來。準是他老爸又遇到什么事兒了，抽的悶煙。這會兒還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出來，像個小孩子一樣。

家里還有準考生，mama習(xí)慣了小聲說話，生怕驚動了考生，影響了人家的考試情緒。

顧家臣換上拖鞋小聲問：“詩華呢？”

“比你先到一腳，在她房間呢。這幾天是摸底考試?！眒ama說著跑過去把客廳的所有窗戶都打開，通上氣，然后把桌子上煙灰缸里的煙頭都倒進垃圾桶，把垃圾袋口子扎起來放到門口。

“我出去扔吧。”顧家臣說著就要去提袋子，被母親攔下了。

“一會兒吃了飯，廚房還有垃圾，我一塊兒去倒，不用你來?！?/br>
顧家臣只好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拿起遙控器來看電視。電視機的聲音也被調(diào)的很小。整個屋子都是詭異的安靜，夾雜著被風(fēng)吹淡了一點的煙味，有些壓抑。

顧家臣神情略有些恍惚，就在幾個月之前，他還是這種氛圍的主要受益人——大學(xué)之前是高中，就像現(xiàn)在的詩華；大學(xué)沒畢業(yè)的時候準備司考，沒日沒夜征戰(zhàn)了兩年，拿下了法律界人人夢寐以求的A照；緊接著就準備公務(wù)員考試，還順帶考研究生。

他的人生是如此的擁擠。

第2章

這一切的考試都被他拿下之后，人生終于迎來了難得的一次清閑。他是萬萬不想再勞累了，能休息的時候就休息，檢察長一不在，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趕緊開溜。

從上班到現(xiàn)在，日子閑的很。市區(qū)的犯罪率沒有想象中高，他一個星期辦不到兩件案子，大多數(shù)時間是自己呆在家里休息，或者和幾個同事出去吃吃喝喝小聚一番。雖然是官場中人，他卻也過得自在。像他這樣的新人，只要不去爭權(quán)，小日子還是可以很舒服的。所以只要有酒桌子上的應(yīng)酬，他能推就推了。

檢察長喜歡他，可也奈何他不得，牛不喝水，總不能強按頭吧？所以檢察長每次看到他，總是惋惜地說：“小顧啊，你沒事兒也跟叔出去喝兩杯，叔帶你見識見識，不會吃虧的！”

顧家臣就笑笑，說他不會喝酒，讀書把身體讀壞了，一喝酒就容易胃出血。

人都知道顧家臣這是在推脫?？伤请p水澤氤氳的眸子，那么黑亮，那么真誠的看著你，帶幾分抱歉，又帶幾分委屈，好像這不是他不想去，而是老天爺不讓他去，好可憐好可憐……也就沒人再責(zé)備他了。

這么漂亮的孩子，誰還不放在心尖上疼？怎么忍心拉著他出去，看他被那幫禿頂大肚子滿面油光的中年男人灌得一臉白？辦公室那幫姑娘們平日里無所事事，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個帥哥可供幻想，能看著他被這幫老男人帶毀了？檢察長還怕被那些姑娘們給埋怨死，也就暫時作罷了。

只不過，男人混在這官場，總是要應(yīng)酬的。

不然沒人走你的路子，沒油水，就每個月那兩三千塊錢的工資，夠養(yǎng)活老婆孩子么？別看顧家臣A照在手上拿著，可這市區(qū)檢察院不比那縣份上的檢察院，拿A照的多了去了，要是不跟上面人拍馬屁，誰把你往上提？國家機關(guān)工作人員，又不能出去兼職律師，他只能一輩子當(dāng)個小辦事員?，F(xiàn)在顧家臣是剛出來的大學(xué)生，二十出頭，當(dāng)個小辦事員已經(jīng)很好?？墒堑人搅巳畾q，跟他同一批的個個都混上科級處級，就他還是個辦事員，那就不好整了。別說外人怎么看，家里的老婆就第一個不同意！

退一步講，就算顧家臣在這里當(dāng)夠五年的辦事員，跳出去要當(dāng)律師賺錢了，到時候法院檢察院當(dāng)事人，哪邊不需要陪酒吃飯的？他還能跑？

所以，檢察長還是很有信心，這個顧家臣遲早是要來求他帶自己出去應(yīng)酬的，他可以慢慢等著那一天到來。

顧家臣本來想趁著雙休日回家休息休息吃頓好的，沒想到家里是這樣的烏煙瘴氣。他進到廚房里去幫著洗洗碗拿拿筷子，一邊把情況弄弄清楚。

“爸爸又怎么了，抽了這么多煙？上個禮拜他不還好好的么？”

顧mama把切好的海帶放進鴨子湯里燉，然后把手在圍腰上擦一擦，靠近顧家臣的耳朵說：

“還不是他們單位上的事？這兩天頭上有個位置空出來了，他們這幫有資格坐上去的人，整天打破了頭呢！上個禮拜你爸爸覺得自己有戲，幾乎覺得那位置就是自己的了；可今天回來，說不知道哪個誰請動了上面一個關(guān)系，就要把那位置給搶過去了——所以他才不開心，班沒上完就跑回來，午飯也沒好好吃，又抽了一下午悶煙?！?/br>
顧mama說到這里嘆了口氣，接著道：“我也不好叫他不要抽了，你meimei一回來，聞到滿屋子的煙味就不開心了，嚷了兩句，又被你爸爸罵了。拉著個臉躲到自己房間里現(xiàn)在還沒出來?！?/br>
“什么位置，就那么重要？”顧家臣問。

“嗨，我一個婦人家哪里知道他們什么位置不位置，我只知道你爸爸這么些年都沒怎么升過官兒，這回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機會。幾十歲的人了，腆著一張老臉去求這個求那個，好不容易有點眉目，得意了沒兩天。現(xiàn)在人家不知道從哪里請出來一尊佛爺，把到嘴的rou給他搶了。你爸爸最受不得人家搶他的東西，當(dāng)年為一個啤酒瓶蓋兒，他都能帶著全家人去找人家打架，硬要搶回來……”

mama突然把顧家臣的腦袋往自己的嘴邊又拉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跟他說：“家臣，你說你在你們單位，也上了個把月的班了，你就沒認識什么人，能幫上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