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

根本就誰也跑不了。

是死局。

他直直盯著紀(jì)瓊說“我沒有出路，也沒有未來”，他叫了聲“阿姨”，紀(jì)瓊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她拿起紙巾按了按眼睛，吸掉水分。

她坐在椅子上很久沒說話。

最后她長長地吐出口氣，對厙瀟說：“咱們先去趟醫(yī)院，把傷處理一下，流了那么多血。”

厙瀟垂著眼“嗯”了聲。

林西顧從厙瀟開始說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僵了，他現(xiàn)在沒法開口，也不想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就要失控。厙瀟說的那些是他連想象都想不到的，那不是人過的生活。

他現(xiàn)在心口疼得想把心臟從身體里掏出來扔掉，他在想這是不是還不及厙瀟傷了舌頭的千分之一疼。

他木然地跟著走出去，神經(jīng)都麻木了。直到上車之前厙瀟回頭看了他一眼，沖他伸出了手。

林西顧這才回了點(diǎn)神，馬上把自己的手塞進(jìn)厙瀟掌心。他挨著厙瀟一起坐在后座，車上三個人誰都不說話。

林西顧側(cè)過身抱住厙瀟，環(huán)著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頸窩。厙瀟感覺到肩膀上的濕熱，抬起手揉了揉林西顧的后腦。

厙瀟的臉始終是平靜的，看起來幾乎有些冷漠了。

但是林西顧知道他不是的，他在發(fā)抖。他揉著自己頭發(fā)的手在抖，他的掌心也冰涼。

林西顧埋在他肩膀上悶聲叫他：“厙瀟……”

紀(jì)瓊從后視鏡里看了他們倆一眼。

厙瀟的聲音還是溫和的，捏了捏他的掌心，“嗯？”

林西顧叫完一聲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他不說話，厙瀟就輕輕揉著他的手，捏他的掌心，搓他的手指。這些細(xì)小的觸碰讓林西顧心里踏實(shí)了一些。

從醫(yī)院出來厙瀟直接就走了，連紀(jì)瓊說要送他都沒接受。林西顧抓著他的手不想松開，不想讓他回那個家。

厙瀟彎著身子看他的眼睛，對他淡淡笑了下。

他溫柔得林西顧心都碎成一片片的了，他好得不真實(shí)。

厙瀟輕輕甩手，從林西顧手里抽了出來。

林西顧突然覺得慌，慌得想用力抓住他。他紅著眼睛盯著他說：“厙瀟我們有未來的，我們有的。”

厙瀟點(diǎn)點(diǎn)頭，抬手揉了揉林西顧軟軟的耳垂，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那天回去林西顧和他mama誰也沒提這件事，互相沒就這個事說一個字。他們絕口不提，連林西顧他爸問起來他們都沒說。

林西顧沒力氣說，不愿再回想，他猜他mama也是。

有些事情需要消化，那些經(jīng)歷提起來都讓人絕望。

第二天林西顧準(zhǔn)時出門，看到厙瀟在每天站的樹下等他。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昨天厙瀟的反應(yīng)讓林西顧以為他又想消失了。

林西顧走過去抓著他的手，啞著聲音問他：“不是說好讓我陪你下地獄嗎？”

一個晚上林西顧的喉嚨全壞了，嗓子啞了。

厙瀟在他面前笑了下，輕聲問他：“怕不怕？”

林西顧搖頭：“不?！?/br>
厙瀟點(diǎn)了點(diǎn)頭，拉著林西顧一起去上學(xué)了。

從他聽了厙瀟說的話，心就始終在疼?？吹絽嚍t好好的在眼前能有所緩解，但只要看不到厙瀟的時候就會痛苦。

痛苦來自于厙瀟經(jīng)歷的恐怖的一切，苦于自己不能分擔(dān)，也恨自己年幼沒能力，沒有辦法解開這個死局。

他的痛苦在有一天他爸媽坐在他面前，跟他說要聊聊的時候達(dá)到了頂點(diǎn)。

他們什么都還沒說，但是林西顧看他們的眼神就能看懂。

向來聽話懂事的林西顧抗拒地?fù)u頭：“爸媽我不想聊?！?/br>
紀(jì)瓊抽掉他手里的筆，放在一邊。他看著林西顧說：“你必須聊?！?/br>
林西顧知道自己躲不開，于是端正坐好，看著他們，點(diǎn)頭說：“那行吧，聊吧。”

他媽當(dāng)時親耳聽到厙瀟當(dāng)著她的面講述自己，所以她開不了口。最后還是林西顧他爸先起了頭，他很嚴(yán)肅地跟林西顧說：“從你出生到現(xiàn)在，你想要的爸媽都能給你，只要你提要求，我們都能盡量滿足。就算學(xué)校給我打電話說你喜歡男生，你是同性戀，爸爸mama沒有二話，可以，行，我兒子就這樣，你們不接受我們轉(zhuǎn)校接著讀?！?/br>
“只要你健康你能好好長大，那你怎么做反正你能開心就行。”他說這話的時候林西顧一直看著他，心里是感動的。

他爸媽給的愛從來就不少。

但他知道接下來的話他不能接受。

他爸接著說：“那個厙瀟的事兒我聽你媽說了，這個事兒爸媽不能繼續(xù)慣著你?！?/br>
林西顧閉了閉眼，搖頭：“爸媽，就這個不行?！?/br>
他爸打斷了他，跟他說：“你爸沒在跟你商量，現(xiàn)在我說你聽著，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太小了不能做判斷，你一腳要往水里踩，你爸得拉你一把?！?/br>
林西顧還是搖著頭，跟他爸媽說：“……真的不行?！?/br>
“但凡爸媽有辦法，我們都不逼你?！绷治黝櫵诌@么多年說話向來直來直去，開門見山，所以他干脆就沒給林西顧適應(yīng)的時間，上來幾句都是狠的，“誰都有自己的命。”

“那是他的命不是你的命，你生來無憂憂愁要什么有什么，爸媽有能力也愿意讓你一輩子到死都過這種生活。你不能把自己往那里面扔，那不是你能摻和的，你也對抗不了。”

林西顧知道他爸說得都對，但他不能接受。

他看向他mama，目光里還是帶著點(diǎn)希冀的。

紀(jì)瓊盡管揪心，但還是皺著眉沖他搖了搖頭，她清了清嗓，說：“不是我們心狠，寶貝。哪怕他有別的缺點(diǎn)，他成績差，家里窮，或者別的什么，這都無所謂。他很好，mama也看出來了，也感覺到了。但是這件事在爸媽這邊沒有商量余地，我不能讓你摟著個炸彈生活。有一天你把自己炸了爸媽就都不用活了?！?/br>
林西顧啞聲說：“我保證可以好好的，不受傷不受牽連，行嗎？”

“你怎么保證?！彼侄⒅?，“你拿什么做這個保證，靠你那個小朋友嗎？”

“就只剩半年多一點(diǎn)了，你們看我在這邊一年多了，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爸媽，這個事兒咱們不可能達(dá)成一致，對不起?！?/br>
林西顧看著他mama堅(jiān)定地對他搖頭：“你要不跟我走，要不跟你爸走。不可能繼續(xù)留你自己在這兒，要還留你自己在這兒，我們沒有一天能安穩(wěn)睡覺。厙瀟那一身傷，落你身上一處都能讓我瘋了?！?/br>
林西顧眼睛都燒紅了，他咬著嘴唇內(nèi)側(cè)，覺得身上的絕望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深吸了口氣啞聲問：“mama……你們不能幫幫他嗎……”

他問出口的時候也知道不可能。

厙瀟身上是死局，如果他爸媽能幫的話他們不會這么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