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嚇死媽了！”何大娘見兒子終于醒了，激動得差點流淚，“你已經(jīng)昏睡了一整天了你知道不？多虧你那朋友一直陪著你，還在你手機里找到了咱們家電話……”

“我朋友？”何祈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母親說的應該是康森。

“那——他走啦？”

“哦，他一直等到我來才走。你從小到大都沒什么朋友，這次你可是遇到好人了！那孩子看上去挺可靠的……”何大娘開始嘮叨起來。

“可靠……”何祈無論如何都無法把這個詞跟康森對應起來。但是，雖然康森之前對他做了那樣的事，這兩天卻出手幫他，何祈一時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態(tài)度來對待康森。

經(jīng)過三天留院靜養(yǎng)后，醫(yī)生準許何祈翌日出院。夜里，在一片死寂的病房中，想著自己不在公司的幾天里積攢了多少工作，何祈的思緒逐漸混亂起來……

應該是黑夜里，為何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呢？

……

“阿祈，你看，爸帶來了你最愛吃的東西哦！”

“啊，是陳皮梅！”父親每次出差回來都會帶回一些零食，這是童年何祈最期盼的。

“阿祈，爸真是放不下你啊……”白色的墻，白色的床單，消毒水的味道。

“爸……爸！爸！”緊握的手，松開了。

大雪紛飛，四處都是白色。

何祈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淚水。這個夢已經(jīng)很多年沒做過了。父親去世的夢。

“你哭了?！币粋€聲音讓何祈渾身一震。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啊，聽你媽說你今天可以出院了，就來看看你唄?！笨瞪悬c不自然地說。他也不清楚自己發(fā)什么神經(jīng)，居然開始對這個自己曾經(jīng)很鄙視并傷害過的男人關(guān)心起來。

何祈沒有說話，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起床下地，洗漱完畢并收拾東西。

在回去的路上，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誰都沒主動開口說話?？瞪矝]機會告訴何祈，他被一伙人莫名其妙地尋仇的原因，是因為對方認錯了人——那伙人真正要找的人也叫何奇，名字同音，不過字不同而已。那個何奇住在三好路，結(jié)果那幫人走錯了路來到了五好路，又陰差陽錯地遇到了何祈。這些是康森后來在醫(yī)院里偶然聽來的——真正的何奇還是被人家找了上門，痛打一頓，也進了醫(yī)院。

十年之誤

康森目前的工作是在電子城里幫一個賣電腦的朋友看店。這份工作雖然無聊不過很輕松，也夠他養(yǎng)活自己。但是他身體里永遠流著不安分的血，很多時間里他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混。之前他一直對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活兒挺熱衷，但何祈的出現(xiàn)使他的心產(chǎn)生了微妙的變化。

“喂，康森你怎么又在發(fā)呆！快點幫我招呼下客人！你這幾天怎么總是像個思春小姑娘似的做白日夢！”老板的吼聲使康森回過神來。

康森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何祈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的頻率越來越高。雖然嘴上說自己一定要再給那小子一點教訓，但是心里卻莫名地煩躁不安。想到那個人看自己的眼神，康森就會覺得無所適從。那種眼神與其說是怨恨，不如說是悲憫。那種看破紅塵似的態(tài)度讓康森覺得自己很卑劣，而這點是康森怎么也不可能承認的。

“喂，老王，你……還記不記得何祈？我們上職高時那故作清高的小子?！笨瞪滩蛔柕昀习?，他的職高同學。

“誰……噢，他??！記得，怎么不記得呢！我們那屆應該都對他印象很深刻吧！”老王應道。

“依你看，他是個怎么樣的人？”康森沒頭沒尾地問出這樣一句。

“怎么樣的人？你是說他人品么？我覺著吧，雖然他很清高，但是心眼不壞啊。喲，說起他來，其實你還得感謝他呢。那時候如果沒有他，你說不定就真得被學校開除了……”

康森一激靈：“你說什么？！仔細說清楚！什么叫‘如果沒有他’！”

“你忘啦，高三那年你跟人打架，都鬧進派出所去了，學校要開除你，你爸去跟校長求情……”

“不要說那個，說重點！這事跟姓何的有什么關(guān)系！”

“我那天剛好經(jīng)過校長室，看見你爸和何祈都在里面，何祈還幫你說好話呢，后來好像校長覺得他那樣的人不會說謊，所以就網(wǎng)開一面放你一馬啦。”

“他說什么了！”康森激動地站起來，弄翻了身下的椅子。

“你那么激動干啥！嚇走客人了！”老王忙點頭哈腰向顧客賠不是。

顧客離開后，老王才慢條斯理地回憶道：“我聽見他說你雖然愛惹事兒，但是本質(zhì)很善良，天天主動打掃班級衛(wèi)生，還在放學后留在班里悄悄把椅子上凸出來的釘子敲下去……他哪里曉得，你那陣子總搶著做衛(wèi)生是因為你想追我們的班花勞動委員，那有釘子的椅子也是她的所以你才去修！哈哈那小子還真是單純，居然還覺得你是個善人……”老王嘿嘿笑了起來。

康森愣在原地。過了好久他才咬牙切齒地蹦出一句話：“誰叫他瞎當好人了！老子就算被開除了又怎么樣，不用他可憐我！”

“這話你留著對他說去吧……話說回來，我自從畢業(yè)之后就沒碰到過他了。不知道他現(xiàn)在混得怎么樣，反正一定比我們這樣的強吧?！崩贤趺^。

康森跑到店外，掏出手機，翻出何祈住院時自己偷記下來的他的號碼，按下了呼叫鍵。

何祈在公司正忙得焦頭爛額時，手機很不是時候地響了。他匆忙抓起手機，卻聽到了自己最不愿聽到的聲音，而且那個聲音還對他鬼吼鬼叫：“何祈！你給我解釋清楚！誰叫你去自作多情在校長面前幫我說好話了！”

何祈被這突如其來的質(zhì)問弄糊涂了?！笆裁礀|西？什么我去校長那兒說你好話？”

“死人你還跟我裝！你現(xiàn)在一定得把話給我說明白了！”電話那頭的吼聲震得何祈頭都大了。

“我聽不明白你講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我現(xiàn)在忙得要死，你別吵我。”何祈正對著電腦寫計劃書，隨手掛了電話，并關(guān)掉手機。

“媽的，居然敢掛老子電話！何祈你死定了！”康森對著黑屏的手機怒吼，來往的行人都對他投以怪異的眼光。

下班后，何祈疲憊不堪地回到家。他打開門，被眼前的人驚呆了——康森一臉半笑不笑的表情，正襟危坐在飯桌前。

“你！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家！”何祈叫道。

“阿祈，你怎么對你朋友這么沒禮貌！人家也是關(guān)心你，擔心你身體才特地來看你的——”何大媽端著菜從廚房里出來。

“不是，媽，他……”何祈一時間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