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軸做了很多臺手術(shù)，剛一出手術(shù)室人就沒了。”老劉閉上眼睛，聲音壓得很低。

    少年拿著本子和水筆的手因為這句話，而徹底攥緊。

    本來冬日里在教學(xué)樓陰面的辦公室，似乎更冷了。

    凸出的喉結(jié)在空中微微地滑動，季清延的腦子里全都是午休時她失控的聲音。

    老劉站起來，和季清延平視：“你們是同桌，我剛剛也找簫燭說過了。好在現(xiàn)在有二晚了，學(xué)?？梢猿酝盹垼趯W(xué)校的時間也長。你們平時多陪陪她，如果發(fā)現(xiàn)她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難，就跟我說，或者跟英語老師說?！?/br>
    “我知道了。”季清延點點頭，他半垂著眼，不再像往常一樣注視著別人的眼睛。

    掩著眼底的波瀾，他努力平靜著自己的聲音：“我和簫燭會盡力照顧她的，謝謝老師?！?/br>
    謝謝老師告訴我，看似快樂無憂無慮的女孩，其實一直在自己承擔(dān)著這個年紀(jì)不應(yīng)該承擔(dān)的事情。

    謝謝老師告訴我，她有多需要我。

    從十一月開始，原本晚自習(xí)之后的六點放學(xué)，因為又增加了一堂晚自習(xí)而變?yōu)榱司劈c半，高二生活才算真正步入正軌。

    倪漾沒有胃口吃晚飯，晚飯時間就一個人趴在桌子上，任簫燭怎么勸也勸不動。

    見到簫燭給她從食堂帶回來的點心一口都沒動，吃完飯回來的季清延在心里嘆了口氣，輕輕用食指戳了戳倪漾的手臂：“寫口算題卡嗎？”

    倪漾的腦袋貼在桌上，兩只胳膊圈著腦袋，像是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圍墻。

    見她沒動，季清延的聲音又溫柔了一些，帶著些老師誘導(dǎo)小朋友的語氣：“我?guī)湍阌嫊r，好不好？”

    女生的胳膊后，終于露出兩只腫得紅紅的眼睛。

    倪漾盯著他那雙和善的眼睛，半晌，才點點頭。

    乖得像是丟棄在門口的紙箱里的兔子。

    “那，開始了？”季清延看著她乖乖地從抽屜里拿出那本花花綠綠的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聲音依舊是輕柔的，“加油?！?/br>
    手在他按下手表計時功能的那一刻，迅速地在演算紙上移動。

    其實倪漾也不想再想東想西，只是這不是她能控制的。大腦受到刺激之后的過度興奮，讓她甚至把往事都一點一滴地翻了個干凈。下午上了什么課，學(xué)了什么內(nèi)容，她一字不知。

    即使是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學(xué)習(xí)上，也是徒勞。

    可是，不知道是口算題卡有魔力，還是季清延的話可以安撫人心。

    算術(shù)題目不難，所以不用她強迫自己認(rèn)真讀題，也就不會像她之前那樣強迫自己讀英語，而一個字都看不進(jìn)去。

    一點一點慢慢來，連做了幾頁，倪漾發(fā)現(xiàn)自己竟?jié)u漸全然投入進(jìn)去。

    而最后兩頁的正確率，是百分之百。

    “其實你能做到的，對嗎？”季清延在上面用紅筆寫上100，輕笑了一聲。

    倪漾盯著他淺淺的梨渦，緩緩地咬唇。

    你能做到口算滿分，對嗎？

    你能做到照顧好自己，不讓mama擔(dān)心，乖乖等她回來，對嗎？

    她盯著他，良久，才點頭：“嗯。”

    涌到鼻尖的淚意，悄悄地被她用掐手指的方式，又逼了回去。

    然后，她聽到他輕聲的安慰，和若有若無的嘆息：“有我們在，倪漾?！?/br>
    不再是告訴她要懂事，不再是告訴她，她已經(jīng)是個大孩子了。

    而是，有他們在。

    而是，有他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Mr.F小天使的營養(yǎng)液

    感謝陳辭小天使的營養(yǎng)液*5

    感謝rrua小天使的營養(yǎng)液*32

    感謝遺忘的瞳小天使的營養(yǎng)液

    ☆、星球宇航員36號

    你有沒有站在喜歡的人的影子里過？

    傅云實從來不覺得, 季清延會是一個只做不說的人。畢竟他比誰都清楚，季清延那強大的勝負(fù)欲和占有欲。

    他決不是甘愿站在影子里的人, 如果他是那樣的，就不會每天瘋狂地學(xué)習(xí)和鉆研, 用他自己的最大化利用時間的方式。

    只是, 季清延從沒有想向外界多證明一些什么。

    打個比方, 有些人學(xué)習(xí)其實沒有多努力, 卻天天在社交平臺哀聲哉道自己有多忙多累多不容易。

    但他也不是那種偷偷學(xué)習(xí), 在別人面前說自己從不努力的人。

    他做了的，不會掩飾。沒有做的，也不會將功勞攬到自己的頭上, 說自己有多么多么大的付出。

    他只會拿自己應(yīng)得的東西，一分不多, 一分不差。

    可傅云實也是多年之后，才知道自己很早以前就被生生打臉, 打得很疼。

    二晚之后，放學(xué)的鈴聲打響。季清延把最后一點練習(xí)題寫完，從教室后面的儲物柜里拿回自己的書包, 余光便瞥到了已經(jīng)站在一班門口的梁西荷。

    他起初也以為梁西荷是找他的，可后來證明, 她和倪漾似乎是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

    可能是籃球賽那次他多慮了，畢竟對于一中和南華這種生源比較固定的學(xué)校，她們又都是一路從小上重點班到大，說不定曾經(jīng)也是同班同學(xué)。

    “我走了?！蹦哐酒鹕韺澈? 輕輕地推上椅子。

    “注意安全。”季清延將桌上的黑色筆袋收進(jìn)包里，抬頭看著她，點點頭。

    簫燭已經(jīng)在門口催了，倪漾應(yīng)了一聲，又笑瞇瞇地將左手半抬起，重復(fù)了幾遍手心攥成拳又張開，像是做手語cao時花開的動作：“拜拜?！?/br>
    “快走吧，天都這么黑了。”無奈地睨了她一眼，季清延強壓著嘴角繼續(xù)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嘿嘿?！币蝗缂韧睾┬σ宦暎莻€憨憨的姑娘就小跑著穿過大半個教室，一手挽起簫燭，一手挽起梁西荷，有說有笑地離開教室。

    只是……

    季清延總覺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對。

    被倪漾拉著的簫燭，感覺上并不是那么的開心。

    女生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懂。

    嘆了口氣，季清延將書包背好，和林榷打了聲招呼才走出班級。

    從學(xué)校門口到家要經(jīng)過的路，只需要繞著學(xué)校的圍欄轉(zhuǎn)一個彎，然后一路徑直走下去。那條路很平坦，九點半下晚自習(xí)之后人也非常少，和馬路上堵滿車的接送孩子的車輛截然不同，一眼就能望過去。

    自從十一月開始實行第二晚自習(xí)后，倪mama有時間就會來接倪漾。

    季清延走在后面偶爾看到，也放心很多。

    畢竟也是走同一條路，他往往到自己家的路口時，就回家了。

    只是，最近不一樣了。

    學(xué)校后面這條街，兩旁種的都是高大的梧桐。夏天枝葉繁茂，和學(xué)校圍欄里的梧桐枝葉能連成片，走在底下